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简称新冠肺炎）是由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引起的急性传染病，传染性强，传播速度快，疫情迅速扩展到全国及境外其他国家，成为全球性公共卫生问题。目前，新冠肺炎的防治面临疫苗滞后、尚无有效药物的难题。中医药学作为我国传统医学，为人类的健康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历代医籍中记载着大量成功防治疫病的资料，2003年“非典”的防治又一次给世人展现了它在疫病防治方面的疗效和优势。《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通知指出，各有关医疗机构要在医疗救治工作中积极发挥中医药作用，加强中西医结合，建立中西医联合会诊制度，促进医疗救治取得良好效果。
疫情爆发后，甘肃省积极响应国家防疫方针，第一时间组织成立了新冠肺炎中医药防治专家组，根据《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三版）》中中医诊疗方案，结合甘肃疫情制定了《甘肃省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中医药防治方案》，建立了中西医结合联动工作机制，对疑似和确诊病例尽早、及时使用中医中药。我们突出中医药在疫情防治中的特色与优势，认真分析每位患者的病情，详细辨证，精心施治，取得了较好的临床疗效。现对甘肃省中医药防治新冠肺炎经验做初步总结，希望为后期疫病防治提供可借鉴的方法。
关口前移，防治在早期
《素问遗篇·刺法论》指出“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天牝从来，复得其往，气出于脑，即不邪干”，阐明扶助正气、避其毒气是预防疫病的手段，驱邪外出是治疗的方法。
扶助正气
疫情防治中，我们对素体偏虚，易于外感的人群，给予补益为主的方法预防，选用扶正避瘟方（生黄芪15克、防风9克、麸炒白术15克、麸炒苍术6克、连翘9克、荷叶6克、生姜3克）。方中玉屏风散，益气扶正以补不足。麸炒苍术、连翘、荷叶、生姜醒脾化湿，兼清郁热，针对湿邪最易伤及体湿之人，且易于化热的特点设计，即损有余。对于素体湿热内盛者，可辨证使用三仁汤、连朴饮等清热化湿，以防内外相招，达到预防目的。对于素体强健，很少外感的人群，我们着重推荐食用药膳，调养肺脾，配合精神调摄、体育锻炼、足浴等措施以安定神志、固摄精气，起到养正防疫的作用。
不良情绪刺激会影响机体免疫功能，良好的精神心理对人体免疫有正面调节作用。新冠肺炎来势汹汹，传播迅速，再加上无特效治疗药物及网络充斥的部分不实报道，给各类人群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因此，在疫情防控中，我们告诉大众要正确对待疫情，调畅情志，保持平常心态，以达到“守正”御邪的作用。
避其毒气
“避其毒气”是新冠肺炎的另一预防措施。对确诊、疑似患者及其密切接触者进行隔离是控制传染源以防控疫情的有效方法。在我国古代对隔离防疫颇为重视，如《汉书》记载汉元始二年对疫灾的救治：“民疾疫者，空舍邸第，为置医药”；《晋书》载晋穆帝永和十二年规定：“朝臣有时疾，染易三人以上者，身虽无疾，百日不得入宫”。
通过消毒切断传播途径，也是我国古代防疫重要方法。《寿世保元·卷二》有：“天行瘟疫传染，凡患瘟疫之家，将出病人衣服于甑上蒸过，则一家不染”的记载，针对病人用过的所有衣物，用蒸煮的方法，进行高温灭菌，预防传播。
此外，药物制成香囊，随身佩戴，或室内燃烧，以辟秽化浊，也可切断传播途径，预防瘟疫。《备急千金要方》中有“赤散辟温疫伤寒热病方”“男左女右，著臂自随”的记载；《肘后备急方》有“断温病令不相染，密以艾灸病人床四角，各一壮”。研究表明，藿香、佩兰等芳香类中药制成的香囊可有效抑制病毒、细菌，艾烟可有效抑制引发传染性、流行性疾病的多种致病菌、真菌和病毒，具有杀菌、抗病毒的药理作用，用于空气消毒能够达到卫生学标准。因此，我们研制了具有散寒除湿、芳香化浊功效的辟瘟香囊，建议大众疫情期间随身佩戴，并为相关医务人员、检测点工作人员发放香囊和艾条，通过空气消毒切断病毒传播途径。我们除严格按国家防疫方案对确诊病例、疑似病例及密切接触者采取隔离措施，运用上述中医药防疫方法外，同时要求大众戴口罩、勤洗手、经常通风、规避密集人群以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减少疫病传播。这些措施都是把新冠肺炎防疫关口前移，早期防治的体现。
早期干预
对于新冠病毒的无症状感染者，我们根据“天牝从来,复得其往”的驱邪外出治疗原则，通过辨证选用宣肺化浊汤，宣肺化湿、透邪外出，配合调畅情志、规律饮食、适度锻炼、劳逸结合扶助正气，使得很多无症状感染者很快痊愈。对医学观察期人员有疑似症状，但未确定新冠病毒感染者，及疑似病例，通过辨证及早使用中药治疗，达到了早期防治目的。
截断扭转，治愈在初期
“截断扭转”学说是著名中医学家姜春华教授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的，“截断是采取果断措施和有特殊功效的方药，直捣病巢，迅速祛除病邪或拦截病邪深入，杜绝疾病的自然发展和迁延；扭转是扭转病情，使之向好的方向发展，以求提高疗效，缩短病程”。新冠肺炎传变较速，若守常法，循序渐进，治不及变，虽治病进，效果不佳，若根据病情传变规律，提前设防，先证而治，截断扭转，则可控制病情发展，提高临床疗效。
初期治疗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指出：新冠肺炎病因为感受疫戾之气，各地可根据病情、当地气候特点及不同体质辨证论治。中国科学院院士仝小林根据武汉发病患者的临床表现认为新冠肺炎的起病初期以寒湿疫毒为主；北京中医医院院长刘清泉认为新冠肺炎初期以湿邪为主，多伴有热象。上述认识与甘肃疫情特点相符合，寒湿疫毒侵犯肺卫发病，起病之初，多兼热化，出现咽部不适等轻微症状，而无新冠肺炎典型的发热、咳嗽、乏力等症状，影像学检查阴性，此时当迅速驱邪外出，选宣肺化浊方(蜜麻黄6克、连翘15克、前胡9克、法半夏12克、麸炒苍术12克、广藿香6克、羌活9克、酒大黄6克、陈皮6克、黄芩6克)发汗解表、宣肺化湿、兼清郁热。寒湿为患，透表畅中，内外兼治，肺脾同调，故选麻黄、羌活发汗祛湿，苍术、二陈燥湿运脾。清代医家吴鞠通指出：“疠气流行，多兼秽浊”，故用藿香芳香透邪。病虽在卫，发汗透邪，须防气热炽盛，故用黄芩、连翘清气防变。若病邪渐深，湿热壅肺，卫气同病，症见发热，咳嗽，少痰，胸闷喘息、乏力或劳力性气短，纳差，影像学可见肺炎表现，则用宣肺化浊方加重清气之品，或合麻杏石甘汤清热化湿、辛凉宣透。此时发汗不可太过，过则湿浊不去，热陷营分，神昏谵语。此外，病及气分，清气之中，还须凉营，可依证选加麦冬、玄参等品。
重症治疗
重症患者邪传气营，热毒闭肺，症见高热不退，咳嗽，痰少，痰黄黏稠不易咳，或黄痰，胸闷气短喘促，腹胀便秘。辨证选用清肺通络方（蜜麻黄9克、杏仁9克、生石膏20克（先煎）、胆南星6克、葶苈子15克、桃仁9克、赤芍15克、射干9克、生苡仁15克、水蛭3克（冲服））宣肺清热，通络解毒，截断扭转，防传血分。麻杏石甘汤宣透肺热；麻杏薏甘汤宣肺化湿；葶苈子泻肺平喘，桃仁、赤芍、水蛭活血通络，先证而治，取“凉血散血”之意。热入血分，病情危重，邪盛正衰，急宜固正防脱，扭转危势，反击疫毒，治须中医扶正固脱，配合西医呼吸、循环支持等疗法。
如此，在卫气营血各个阶段，提前设防，步步为营，先证而治、截断扭转，使很多轻型和普通型新冠肺炎患者在疾病初期阶段即可痊愈，大多重型患者转为普通型，部分危重患者转危为安，提高了临床疗效，缩短了病程，大幅减少了重型、危重型发生率，从而降低了死亡率。
恢复期治疗
恢复期患者报道称出院后复检核酸有出现阳性的情况，说明治愈出院并不是疫情防控的终点，出院后还需隔离观察，继续巩固治疗。此期患者我们辨证选用益肺健脾方（炙黄芪15克、党参6克、陈皮9克、当归9克、柴胡6克、桔梗3克、麸炒白术15克、炒白芍9克、砂仁3克、生麦芽15克、炙甘草6克）益肺健脾、培元固本，解郁化湿、防止复发。
中医治疗优势
轻型、普通型患者向重型、危重型的转化过程伴随着炎症因子的不断升高，细胞因子风暴被认为是轻型、普通型患者向重型、危重型进展的重要节点，也是重型、危重型患者引发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RDS）和脓毒症导致患者死亡的主要原因。中医通过截断扭转的治疗方法可抑制细胞因子风暴，阻断新冠肺炎轻型、普通型患者向重型、危重型的转化。研究表明，中药在抑制细胞因子风暴方面有一定的优势。麻黄及其提取物能抑制支气管肺组织中IL-13嗜酸细胞活化趋化因子蛋白的表达，下调IL-4、IL-13、IFN-γ等炎症因子水平，减轻哮喘小鼠气道炎症，可被用于治疗支气管哮喘。大黄具有很好的抗病毒作用，其蒽醌类成分能够有效抑制病毒的合成，甚至有直接灭活病毒的作用。另外，大黄还可降低内毒素血症的阳性率及血浆内毒素浓度，抑制巨噬细胞的过度激活和细胞因子的过度分泌，防止或减轻急性感染中可能出现的内毒素血症，从而保护器官，降低病死率。我们用于治疗新冠肺炎轻型、普通型的宣肺化浊方中即有这两味药，该方宣肺透邪，卫气同治，截断扭转，在发病初期及时抑制病毒复制，减少炎症因子释放，避免炎症风暴，阻滞病情发展为重症。
另外，细胞因子风暴可使新冠肺炎患者气道黏性分泌物增多，出现呼吸困难和或低氧血症，发展为重症，临床出现高热、咳嗽咳痰、痰少质黏或咳吐黄痰、气短喘息等症，此与患者尸体解剖显示肺部具有弥漫性肺泡损伤伴细胞纤维黏液性渗出的病理特点与临床一致。中医健脾化痰方药，可以化解气道黏液，缓解气道壅阻，提高吸氧疗效，改善患者缺氧状态。宣肺化浊方中法半夏、陈皮即是中医治痰名方二陈汤的主药，此病初期使用该方可防治气道黏液形成。
叶天士言：“初为气结在经，久则血伤入络”，指出热毒稽留不去，气病及血，血伤入络，可见瘀血阻络及耗血动血之症。重症型患者，病未及血，可先证而治，在清肺解毒方中选用赤芍、桃仁、水蛭以活血通络，可截断病势，扭转病情。以活血化瘀为主的指南推荐药血必净注射液的一项回顾性临床研究也表明，其用于治疗老年重症肺部感染可明显改善患者高凝状态，降低炎症因子水平，对免疫反应具有双向调节的作用，可纠正机体的“过度免疫”，从而有利于控制疾病向“细胞因子风暴”发展。
新冠肺炎初期及时使用中医药治疗，截断扭转病情，可以将其治愈在初期，不至于发展为重症、危重症，重症患者也可逆转病情，避免病情加重死亡。我们在国家方案的启发下，根据甘肃实际情况，在疫情的防治中，将防疫关口前移，未病之前，扶助正气，避其毒气，欲病救萌，以防患于未然；发病以后，先证而治，截断扭转，驱邪外出，将新冠肺炎治愈在初期阶段。我们发现，中医药治疗的及早有效介入，确实能够阻止轻型、普通型向重型、危重型转化，提高临床疗效，缩短病程，同时可以减少重型、危重型发生率，降低死亡率。我们坚信，在全国医护人员的共同努力下，在中西医结合的基础上，充分发挥中医药优势，我们一定会取抗疫战的最终胜利。（张志明王鑫王庆胜）
（第一作者张志明是甘肃省防治新冠肺炎中医专家组组长。本文还有甘肃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甘肃中医药大学、兰州大学第一医院、甘肃省第二人民医院汪龙德等多位专家共同参与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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