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铎《辨证玉函》学术思想研究

陈士铎(约1627－约1707)，字敬之，号远公，别号朱华子，又号莲公，自号大雅堂主人。浙江山阴(今绍兴)人，清初著名中医学家，一生著述甚多，今存世著作有《外经微言》《脉诀阐微》《辨证玉函》《洞天奥旨》《辨证录》《辨证奇闻》《石室秘录》《本草新编》等8种。《辨证玉函》是陈士铎论述辨证方法的专著，现存清刻本，“历代目录学专书很少记载，民间亦罕流传。经查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国医籍考》《医学读书志》《四部总录医药编》，以及1962年北京图书馆出版的《中国图书联合目录》等目录学专书，均未收录本书。直至1991年中医古籍出版社出版《全国中医图书联合目录》始记载上海中医学院图书馆藏有此书残本(仅存二卷四卷)，由此可见，此书湮没已久。［1］”全书分为元、亨、利、贞四卷，分为阴症阳症辨、虚症实症辨、上症下症辨、真症假症辨，本书以症名为提纲，共计75种证候，每证先辨病因病机，详人所略，略人所详，再叙述辨证要点，最后处方用药。

从《辨证玉函》卷首可以看到“山西陈士铎远公甫敬习”字样，此书序言中又透露此书是陈氏“远涉苍梧，遍历幽隐”时“遇一庞眉修髯，衣冠岸伟者，相与坐语。移日，因出其囊中一编，授之曰:熟此可以普济世人。［2］123”陈氏因此“掩关肄习，不数年间，即以医学擅名于时”，及书中卷二之“发狂”证有言:“远公可记之，汝将来有治此等之病者，故吾先传此方也。［2］178”从以上或可推测，此书或非陈氏所著，后世诸多医家又考证陈士铎与傅青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王象礼曾考证陈士铎“借传播医学著作的形式，行弘扬反清复明思想之实，是‘遇仙传书’案托名的本质所在。既要实现这一主旨，又要巧妙地避开清廷文字狱、禁书之祸，不得已才人为精心策划制造了这起复杂的谜案。［3］”陈士铎书中“岐伯天师之托名及传书者为《本草新编》作序之‘云中逸老岐伯天师’署名，实为明末清初之大儒医兼具道教‘真人’身份的反清复明志士傅山(青主)之化名。所传之书，为傅山遗著。［4］”陈士铎所遇授书之人或许就是因反清复明而避祸不出的傅青主。从“不数年间，即以医学擅名于时”及其言“是书，吾久欲向世，憾剞劂无资，有怀未遂耳。”可知此书确有医学价值。

本人读毕《辨证玉函》一书，尝试探析总结其学术思想如下:

1治病求本思想

《黄帝内经》云:“治病必求于本。［5］37”《辨证玉函》一书共列75种证候，陈氏在每种证候下面皆首先阐述此证候之病因病机，且多指偏救逆，纠正他人之错论，如在卷一阴症阳症辨之“中风”，首先指出世人以风论治中风是“误之甚矣”，然后阐述中风的病因病机是:“人阳气虚与阴气涸而中之也……其实乃中气而作中风也。［2］131”且解释中风一名的由来:“人见其疾之忽然而来，犹如暴风疾雨，遂以风名之。

［2］167”又如卷二虚症实症辨之“吐症”，则根据病因病机的不同而分为朝吐、暮吐、饱吐、饥吐、虫吐和水吐:“朝吐者阳气虚也，暮吐者阴气虚也;饥吐者火之实也，饱吐者寒邪之实也;虫吐者，有虚有实，虚则寒而实则热也;水吐者，吐黄水为实，吐清水为虚也。

［2］167”等皆是辨析指明证候的根本，即病因病机，然后再根据病因病机而处方用药。治病求本，立足病机，找到疾病之根本所在，使人不易落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之俗套而能正确用药，如卷二虚症实症辨之“耳聋”，耳聋有虚实之分，虚症耳聋乃是因为“肾水之虚以致肾火之旺，故气塞而不通”发为耳聋，治用“补其水而少加开窍之药”之清音汤，“不特补肾，而兼去补肺、补心、补肝”。至于实症之耳聋，乃因“胃为肾之关，胃热而反感风邪，则火热于中而邪壅于外，肾气且随胃气而助焰，其窍反致遏塞，故耳亦聋也。

［2］179”治用止沸汤，“降胃中之火，舒肝木之气，消上涌之痰”，从而达到“不治耳聋而耳聋自聪”。陈氏治病求本思想，贯穿于整本书中。

2先别阴阳思想

《黄帝内经》云:“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以治无过，以诊则不失矣。［5］53”《辨证玉函》一书共四卷，首卷即是“阴症阳症辨”，在卷一所列举的31种证候中，每种证候都必先辨别阴阳。“陈士铎认为，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不可分离，阴阳与气血关系密切。临证时务必分清阴阳，不可阴阳颠倒。［6］”阴阳学说成为陈士铎辨治疾病的精髓。陈氏教人根据证候表现，分析辨别一症之阴阳，然后根据阴阳属性来处方用药，使人一目了然，如卷一阴症阳症辨之“大小便闭”:“大小便之闭塞不通也，人皆谓之火，然火亦有阴阳之别……邪火逼迫于大肠之中……乃阳火作祟也。若夫肾水亏损，不能滋润于大肠……乃阴火作祟也。阴火者，相火，乃虚火也。肾火之有余，实肾水之不足也。［2］137－138”使人明晰，根据不同便闭表现，判定便闭之阴阳属性，阴阳既定，再推求其病因病机，根据病之根本来处方用药治疗。可知，陈氏是欲以此书教人成为“善诊者”。

3论前人之未论

《辨证玉函》一书以“阴阳、虚实、上下、真假”为纲领以辨证，此陈氏辨证“八纲”有别于传统中医之“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八纲，但陈氏之八纲可以作为传统八纲的很好补充。此书各纲领下所列述各种病症的辨证分析紧扣纲领，且多发前人之未发，论前人之未论，让人耳目一新，及读过其其论辨之后，又让人点头称是，如卷二虚症实症辨之“心痛”:“古人云痛无补法，是痛不可以虚实言也。然虚可补，而实可泻，心痛言虚实，即宜言补泻矣。人恐不相信，不知心痛有可补之道，人未知之也。［2］174”突破古人言“心无补法”之藩篱，实发前人之未发。又如辨析“发狂”之症:“发狂多是热邪之作祟。然亦间有虚火之发狂……此皆肝气实郁，肝血干燥。［2］178”此论与卷一阴症阳症辨之“癫狂”:“癫狂之症，世人以癫为阴，以狂为阳是矣。然而癫之中未尝无阳症，狂之中未尝无阴症也。［2］135”遥遥呼应，皆是论前人之未论，颇有创新。

4处方精简力宏效速

《辨证玉函》一书中，陈氏自创方剂127首，大多数处方药味都在10味以内，但效果非凡，有时甚至两三味药即出神效，如治疗腰痛的“健腰散”只用白术二两、薏仁二两，阳虚加肉桂一钱，阴虚加熟地一钱，“各照方服之，病各全愈，大约不必用至四剂也。”又如“生产”门之阳虚不能转头而即欲产者，手脚先下，用救胎两全散:人参二两、黄芪二两、升麻三分，“一剂儿身即时活动，二剂而儿头到门立产矣。”“此种用药风格也告诫我们，治病抓住主要矛盾后，用药突出重点，不要犯面面俱到的错误。

［7］”诸如描述效果迅速的文字，随处可以见到，如:“一剂身即凉而邪退，再一剂全愈矣”(伤风伤寒)、“一剂即止血，二剂即止痢，不必三剂也”(痢疾)、“一剂而痛如失，二剂全愈不再发”(心痛)。以上均可看出陈氏用药简约而处方力宏效速。研究陈士铎《辨证玉函》一书，可以感知到陈氏学识渊博，师古而不泥古，辨治疾病，多能补先贤之未备，详他人所略，论前人之未论，颇有创新，自具特色，其医学学术思想对于后世医学理论与临床，皆有重大贡献。研究陈氏，不但要学习他的著作知识，更重要的是学习他的独立思辨创新的精神，以期更好地服务于中医药事业。

来源：辽宁中医杂志作者：施岚尔赵鸣芳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