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民治癌特色药对举隅

吾师王笑民教授是中西医结合肿瘤知名专家，博士，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研究生导师，担任中华中医药学会肿瘤分会副主任委员，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肿瘤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北京中西医结合学会肿瘤专业委员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北京中医药学会肿瘤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国民族医药学会肿瘤分会副会长等社会职务。王教授从事中西医结合肿瘤临床、教学、科研工作近30年，治疗多种癌症经验丰富，遣方用药多有独到之处，笔者有幸师从王教授，侍诊中偶有心得，现结合现代药理就其临床特色药对总结如下。

1解毒攻毒类

王笑民教授认为，癌毒是导致肿瘤产生和发展的具有特异性致癌作用的毒邪致病因素［1］，是促进肿瘤发生、发展、变化、流注的异常动力。癌毒是导致肿瘤产生的必要条件，因此临床常用具有解毒攻毒之功的药对，消解癌毒之力，阻其发展扩散。

1.1蜈蚣、全蝎二药皆为有毒之品，善用之能以毒攻毒，取效甚捷。蜈蚣味辛性温，有毒，归肝经。有祛风、定惊、攻毒、散结之功。《医学衷中参西录》:“本品走窜之力最速，内至脏腑，外达经络，凡气血凝聚之处皆能开之，性有微毒，而专善解毒，凡一切疮疡肿毒皆能消之”。近年来研究表明蜈蚣对多种肿瘤有效，如肺癌、肾癌、结肠癌、肝癌、卵巢癌活性，其抗肿瘤作用应该是通过多靶点、多途径、多层次，并且由多种机制协同作用来实现的。机制主要有抑制肿瘤细胞增殖、诱导细胞凋亡、阻滞或者干扰细胞周期、增强机体免疫功能、抗新生血管生成等几个方面［2］。全蝎味咸、辛，性平，有毒，归肝经，具有熄风止痉，通络止痛，攻毒散结的作用。二药同属虫药，同气相通，相须为用，其力相得益彰，攻毒散结之力倍增。王教授常用蜈蚣3条，全蝎5g，多用于脑瘤，脑转移癌，骨癌或晚期癌症剧痛者。

1.2白花蛇舌草、半枝莲此药对专为乳腺癌所设，白花蛇舌草味苦、甘，性寒，归心、肺、肝、大肠经。具有清热解毒，活血消肿，利湿退黄的功效。对恶性肿瘤，能控制或改善症状。实验表明，能抑制乳腺癌细胞MDA－MB－231及T－47D细胞株生长［3－4］。半枝莲味辛、苦，性寒，归肺、肝、肾经。具有清热解毒，止血，利尿消肿的作用。体外实验表明，半枝莲提取物对人三阴性乳腺癌MDA－MB－231细胞增殖有明显抑制作用［5］。二者为常见抗肿瘤中草药，有学者对白花蛇舌草配伍半枝莲做过研究，表明对4T1移植瘤，此药对可以有效抑制乳腺癌细胞增殖，优于单药效果［6］。王教授常用白花蛇舌草、半枝莲各30g，简称“莲舌解毒”。

1.3白英、龙葵、蛇莓白英味微苦、寒，有小毒，入肝、胆、胃经，具有清热解毒，祛风利湿的功效。临床用于各种癌症，以胃肠道及肝癌、肺癌、膀胱癌、乳腺癌、宫颈癌为主。龙葵味苦、微甘，性寒，有小毒。入肺、胃、膀胱经。具有清热解毒，利水散结功效。对癌性胸腹水有一定疗效。蛇莓甘、酸、寒，有小毒，具有清热解毒，散结消肿的作用。三药组成的组方即龙蛇羊泉汤，其在膀胱癌的实验研究较多，能显著抑制膀胱癌的生长［7］，也是治疗各种癌症基本方之一。王教授常用白英30g，龙葵30g，蛇莓30g，肺癌患者应用较多，对癌性胸腔积液有一定效果。

1.4藤梨根、木鳖子、蜂房、北豆根亦称“藤鳖蜂豆”，王教授常用于治疗各种消化道肿瘤。藤梨根味苦、涩，性凉，具有解毒活血、清热利湿功效，广泛应用于消化道癌症。木鳖子味苦、微甘，性温，有毒，归肝、脾、胃经。《纲目》:“治疳积痞块，利大肠泄痢，痔瘤瘰疬”。具有消肿散结，追风止痛的功效，为消积块，破肿瘤要药。蜂房味甘，性平，有毒，具有攻毒消肿，止血杀虫的作用。有实验表明，蜂房体外抑制肝癌细胞HepG－2效果较好［8］，并对胃癌，特别是溃疡性癌，食管癌效果较好。北豆根味苦，性寒，有小毒，归肺、胃、大肠经。具有清热利咽，祛风除湿，解毒杀虫的功效。《内蒙古中草药》:“北豆根，抗癌，主治食管癌、胃癌”。四药相合，共聚解毒活血，散结止痛之功，各药攻毒解毒之力倍增且活血、利湿、散结之力互补，对癌毒痰瘀互结型肿瘤，有多靶点效应，王教授常用藤梨根30g，木鳖子20g，蜂房8g，北豆根8g。

2散结类

王笑民教授认为，癌毒具有吸引痰、瘀等病理产物聚集的能力，造成毒、痰、瘀互相搏结，肿瘤不断增大，因此常用散结类药对化痰祛瘀，攻坚消积。

2.1海藻、生甘草海藻味苦、咸，性寒，入肝、胃、肾经。王教授喜用苦、咸、寒之药，认为苦寒清热，散癌毒阳热放纵之性，而咸寒软坚散结，能散结气痰郁，起消瘿破癥之功。《本草蒙筌》:“治项间瘰疬，消颈下瘿囊”。主治瘰疬痰核，瘿瘤及各种癌症。现代研究表明，海藻中的活性物质具有免疫调节活性与抗肿瘤活性。海藻多糖可以促进免疫细胞活化和成熟，诱导巨噬细胞、中性粒细胞产生肿瘤坏死因子，发挥抑制肿瘤生长的作用［1］。生甘草生用性寒，可解热毒。王教授常用海藻30g，生甘草15g，广泛用于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多种癌症。海藻为消瘤专药，与生甘草同用，相反相激，更擅攻坚消积。前辈医家亦有如此配伍者，如《本草纲目》所云:“按东垣李氏，治瘰疬马刀散肿溃坚汤，海藻，甘草两用之，盖以坚积之病，非平和之药所能取捷，必令反夺，以成其功也。”

2.2浙贝、全瓜蒌浙贝母味苦，性寒，归肺、心经，具有清热化痰，降气止咳，散结消肿的作用。《本草求原》:“功专解毒，兼散痰滞”，寒痰湿痰禁用，而风热痰雍，气逆胸满，非象贝不为功。全瓜蒌甘，微苦，寒，归肺胃，大肠经。有清热化痰，宽胸散结，润燥滑肠之功，适用于多种癌症之痰热雍肺证。二药伍用，共奏清热化痰，行气散结之功，且合肺与大肠相表里之意，痰热表里同解。王教授常用浙贝30g，全瓜蒌30g，亦称“贝蒌散结”，治疗各种癌证引起的结节和淋巴结增大。

2.3夏枯草、猫爪草夏枯草味苦、辛，性寒，归肝、胆经，具有清肝明目、散结解毒的功效。《本草经疏》:“治乳痈，乳岩，其味库辛而性寒无毒，为治瘰疬，鼠瘘要药”。《丹溪心法》:“夏枯草，大能散结气，而有补养血脉之功”。主治瘰疬结核、痰火郁结。猫爪草味辛、苦，性平，有小毒，归肝、肺经，有解毒散结，消肿化痰的作用。二药相合，功专解毒散结，王教授常用夏枯草30g，猫爪草20g，亦称“双草散结”，治疗恶性淋巴瘤以及乳腺癌、肺癌、甲状腺癌等伴有淋巴结增大者。

3补虚类

王笑民教授继承了郁人存“内虚”学说并有所发展，认为正虚是导致肿瘤产生的病理基础，临床上尤其重视脾肾，固本扶正。肿瘤后期，阴阳俱虚，机体不耐攻伐，更应扶正为主，增强自身抗邪能力。

3.1巴戟天、菟丝子菟丝子味辛、甘，性温，入肝、肾经。有滋补肝肾，益精明目的功效。《本草汇言》:“补肾养肝，温脾助胃之药也，补而不峻，温而不燥，故入肾经。”《本草经疏》:“为补脾肾肝三经要药”。本品既能助阳，又能益阴，为平补阴阳药物，补而不腻不燥，肾阳虚阴虚均可应用。巴戟天味辛、甘，性微温，归肝肾经，具有补肾助阳、强筋壮骨、祛风除湿之功效。《得宜本草》:“功专温补元阳”。《本草新编》:“夫命门火衰，则脾胃虚寒，用附子肉桂以温命门，未免过于太热，何如用巴戟天之甘温，补其火而又不烁其水为妙耶?”二药甘温，相互配合，温补元阳而不过热，兼具养肝温补脾胃之功，适合长期服用，为王教授常用扶正配伍。用于脾肾不足，而真阳虚衰不明显的肿瘤患者。临证多用巴戟天30g，菟丝子20g，亦称“戟菟温肾”。

3.2淫羊藿、仙茅淫羊藿味辛、甘，性温，归肝、肾经。具有补肾壮阳，强筋壮骨，祛风除湿之效。《医林纂要》:“补命门肝肾，能壮阳益精”。《纲目》:“淫羊藿性温不寒，能益精气，真阳不足者宜之。”仙茅味辛，性热，有小毒，归肝、肾经。温肾壮阳，祛寒除湿。《本草纲目》:“仙茅，性热，补三焦命门之药也。”《本草正义》:“仙茅是补阳温肾之专药，亦兼能祛除寒痹，与巴戟天，淫羊藿类似，而猛烈又过之，唯禀性阴寒者，可以为回阳之用，而必不可以为补益之品。二药相互配合，补阳之力增强，仙茅猛烈，得淫羊藿之温而补阳之功尽显。”临床对于肾阳虚衰，寒象明显，下元不足的肿瘤患者，效果颇佳，王教授常用淫羊藿15g，仙茅15g，简称“二仙强肾”。

3.3女贞子、枸杞子枸杞子味甘，性平，入肝、肾、肺经。具有滋肾补血、养肝明目的功效。常用于肿瘤患者血虚阴亏，贫血血色素低，放化疗导致白细胞减少等。《本草正义》:“枸杞，味重而纯，故能补阴，阴中有阳，故能补气。”女贞子味甘、苦，性凉，归肝、肾经，有滋补肝肾，明目乌发，兼清虚热之功。二药功专滋补肝肾，相须为用，滋补肝肾效果更佳。王教授常用枸杞子30g，女贞子15g治疗肝肾亏虚，阴血不足的肿瘤患者，尤其血色素低或因放化疗导致的骨髓抑制，为常用扶正配伍，又称贞杞补肾。女贞子能制约枸杞子长服的兴阳之力，长期服用无碍。以上三组药对，皆为补肾中水火之配伍，扶正补虚之用。温肾助阳之力，二仙强于戟菟，滋补肝肾之阴，贞杞常选。

4活血止血类

王教授认为，肿瘤患者多有血瘀证表现，且痰瘀毒互结，进一步促进肿瘤发展。临床常用具有活血祛瘀、止血定痛功能的药对缓解癌痛、咯血、出血等难治症状。《新修本草》

4.1穿山甲、土鳖虫穿山甲味咸，性微寒，归肝、胃经。具有祛瘀散结，通经下乳，消痈排脓的作用。本品性善走窜，善通经络，散瘀消结，生肌敛疮。临床一般用炮山甲，取其活血、散瘀、败毒，消肿溃坚之力，并能活血通经，下乳消痈。《医学衷中参西录》:“穿山甲，气猩而窜，其走窜之性，无微不至，故能宣通脏腑，贯彻经络，透达关窍，凡血凝血聚为病，皆能开之。”土鳖虫味咸性寒，有小毒。具有活血散瘀，通经止痛的功效，且其破血逐瘀力强。实验研究表明土鳖虫有抗凝血，改善血液流变以及促纤溶作用［9］。两药性味皆咸寒，散结力强，且均为虫药，得阳动之性破阴血之静，相须相使，通经活络无所不达。王教授用此药对治疗小细胞肺癌血瘀证，效果较好。临证用炮山甲10g，土鳖虫10g，简称“甲虫活血”。

4.2乳香、没药乳香味辛、苦，性温，归心、肝、脾经。具有行气活血止痛，消肿生肌功效。没药味苦，性平，归心、肝、脾经，功在祛瘀，消肿，定痛。乳香辛散温通，能宣通经络，活血消瘀，消肿止痛。没药味辛，性平芳香，既能通滞散瘀止痛，又能生肌排脓敛疮，为行气、散瘀、止痛要药。乳香行气活血为主，没药活血散瘀为要。《得配本草》:“乳香功专活血定痛，没药散血而消肿”。二药合用，气血兼顾，取效尤捷。临证用于多种癌症有血瘀证者，亦用于癌性疼痛。王教授常用乳香10g，没药10g。

4.3仙鹤草、血余炭仙鹤草味苦、涩、性平，归肺、肝、脾经。具有解毒消肿，收敛止血，杀虫，用于各种癌症出血。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仙鹤草具有止血，抗肿瘤、镇痛抗炎等药理活性［10］。血余炭味苦、涩，性平，归肝、胃、肾经。具有止血化瘀，利尿生肌的功效，对便血、尿血、咳血、吐血、衄血等各种出血均有作用。《衷中参西录》:“其性能化瘀血，生新血，有似三七，故善治吐血，衄血，其化瘀生新之力强，又善治大便下血腥臭。”两药相合，加强止血力度又不致瘀血留滞，王教授常用于治疗肺癌咯血或痰中带血的患者，仙鹤草30g，血余炭10g，亦称“仙鹤止血”。

4.4槐花、地榆槐花味苦，性微寒，归肝、大肠经。具有凉血止血，清肝明目功效。《本草汇言》:“槐花，苦寒下降，凉大肠，清血热之药也”。《药义明辨》:“槐花，凉血较胜与实，下焦尤有专攻。”地榆味苦、酸，性微寒，归肝、胃、大肠经。有凉血止血，清热解毒的作用。《本草纲目》:“地榆，除下焦热，治大小便血证。”《本草正义》:“苦寒之性，沉坠直降，故多主下焦血证。”临证用于治疗肿瘤患者消化道出血，尤其便血，王教授常用槐花10g，地榆10g，简称“槐榆止血”。以上药物配伍只是笔者跟师王教授一点肤浅体会。王教授临床所用药对远不止此，共分扶正与祛邪两大类，补五脏之虚皆有药对使用，祛邪除攻毒解毒外，还有清、散、痰、瘀等细分药对，有守有攻，进退自如。王教授在临证中，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并注重局部与整体的关系，病标与病本的关系，把握扶正祛邪时机，并于攻守中随证选用药对，结合药物性味归经及升降浮沉，临证加减，取得较好的疗效。

来源：辽宁中医杂志作者：杨永王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