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奉仙辨治瘟疫学术思想探析

发布时间:2018-04-21   来源:健康小知识 - 中医药健康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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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奉仙(1860—1939),字涤凡,亦称涤凡道人,晚号“咸丰遗民”,江苏阜宁人。其先祖从安徽歙县迁至江苏,累世业医。奉仙公幼年习儒,资质敏慧,读书善悟,四书、五经通达淳熟。中年以后,因当时该县及邻近诸县(包括宿迁、盱眙、涟水、泗阳等县)均有疫病流行,经其救治,屡起沉疴。余奉仙一生长于内科杂病、伤寒、温病诊疗,尤其在诊治疫证方面有较深的造诣[1]。其治疗瘟疫的学术思想主要见于由其子余无言编辑整理的《医方经验汇编》中。今将原书依病论疫或依案论疫,重做考订,并将其辨治瘟疫思想予以探析。

1对瘟疫的基本认识

余奉仙生活时代正值我国近代遭受列强侵略、战乱多舛之时,当时流民迁徙,疫病播染。他在深入研究《温疫论》《松峰说疫》《温病条辨》《补注析义》等著作的基础上,结合临证细致的观察与总结,救治了大量疫病灾民,积累的宝贵治疫经验对于现代疫病的治疗仍有启发与借鉴价值。

余无言先生曾回忆:“曾忆四十余年前,在宣统初元,予当八九岁时,予乡多数人家,已将榆叶、芋叶、萝卜缨充作杂粮,混于麦菽中以煮食之,而盱眙、泗阳、宿迁、涟水一代灾荒尤甚。流亡载道,由该地士绅领导之,行过予乡,分批而至,有四五百人一组者,有千余人一组者,先由前导通治,则各家各户以大锅煎粥,而与食之。流亡人之中,每每病疫,先后迭病平均约占百分之三十。先君以医故特以大锅熬药,药以斤计,权其分量及病者人数,每人予以一碗,愈者愈矣,不愈者再服,无不愈者。其用药以石膏、大黄为主,盖仿余师愚法也。予时以锅煎药,向所未见,故深入脑海以识之”[2]125。

在余奉仙经治的多种瘟疫中,如蝥刺瘟、葡萄疫、燥疫等病名在古今临床文献中均鲜见载述。余奉仙对于这些疾患颇多己见并有发挥,且根据疾病的致病特点自拟治疗方药普济广施,均获著效。他对于疫病的认识和治疗也有超越前人之处,如提出“时气者,四时之气,如春温、夏热、秋燥、冬寒是也。《阴阳大论》曰:‘春气温和,夏气暑热,秋气清凉,冬气冷冽,此四时之正气也’。时气既正,覆载无偏,理无疾苦,其间有疾苦者,大都由于不讲卫生所致。不能卫生者,非出于冻馁,即出于过暖过饱,故虽感正气,亦足致病。然与非时之灾不同,非时之灾,如春应温而反大寒,夏应热而反凉,秋应凉而反大热,冬应寒而反温,防御稍疏,即受其病。……然亦有非寒非暑,非热非凉,当苦旱淫潦乏后,或兵燹饥馑之余,天地之阴阳交错,时序失和,别有一种戾气,犯人甚烈,或由一人以及一家,或由一家以达一乡,则不得谓之时气,乃瘟疫也。……瘟疫之气,叔和谓之异气,葛雍谓秽气触犯真气,河间谓疫气,吴又可称为戾气与杂气,所说虽不同,其实则相似,……实乃疫病也”[2]65-66。对于温热病邪之犯人,余奉仙宗吴又可“从口鼻而入”之说,即“疫气犯人,乃有口鼻吸入,直行中道,流布三焦”,并将疫病分为疫疹、疫斑、疫黄、鼠疫、疫痢、烂喉疫、大头疫等二十余类予以辨证施治[3]。

2瘟疫辨证首分表里阴阳

余奉仙认为,疫病辨证,病位当分在表、在里、半表半里、表里同病,对于吴又可提出的瘟疫九传之说应予以批判地继承,曰“瘟疫为灾,又可虽有九传之说,其实九传之道,终未出乎表里两字翻叠。与其翻之烦,不若说之简,反俾后学易于领会。予不敏之见,但须以在表、在里及半表半里,划清可矣”[2]82。同时提出瘟疫病性当别阴阳、虚实、寒热、气血之分。瘟疫天行盖言其流行传染之意,而疫邪又当分其寒热属性,如寒疫痧霍即为寒邪疫病,而葡萄疫又有阳证阴象、实中兼虚,治法则总结为“首在清血中之毒,使毒不内犯;益血中之气,俾气能领血。气行毒化,或可成功”[2]105。故在其所拟消斑活命饮中,除了清解降泻之药外,还佐以益气养血之品。

3瘟疫治疗重在辨位逐邪

在治疗上,余奉仙强调疫邪入侵必使邪有出路,不可闭门留寇,强调祛邪以安正。至于出路,无非就近逐邪,给邪以出路。

3.1身半以上升而逐之,身半以下泄而逐之,霍乱中焦苦辛通降

在治疗大头瘟和虾蟆瘟中,因病位在上、病势向上,故主以李东垣之普济消毒饮,认为“虾蟆瘟者,乃以蛙鸣腮鼓,象形以名其病也,治法宜于辛凉清散(少阳病,柴胡不可缺)”[2]98。在瓜瓢疫中,其言“《内经》云,人身一小天地,身半以上,同天之阳,头位至高,为诸阳聚会之所。若不急治,阳无以施,阴无以化,必致邪复内犯,而又假道于喉,喉受波及,初咽肿,继喉烂,直至浆水不入,益形危险。其治法急宜清阳络之毒,升阴中之阳,并倍用牛蒡、浮萍。一以解其结毒而保咽喉,一以发扬邪秽,俾毒从上越,不使传里”[2]109。关于天疱疫,余奉仙言:“天泡疮,乃天行时毒犯人,至遍身起泡,故名之也。考其起因,大都由暑湿内郁,风热外束而成者。燎浆成泡,痛不可忍。其如银杏樱桃大者,浆色薄白,名曰天泡。又有如豌豆大者,浆色较老,形类天花,即豌豆疮是也。此疮身上多者,风热重于湿热;身下多者,湿热重于风热。治法以散风、清热、解毒、渗湿八字为准”[2]111。将病分为偏上偏下,区别风热与湿热的多少而施治。而对于疫病传入中焦,邪结胃肠,大便不通者,则主张尽早用下法,逐邪于下,以防耗损阴液,发生痉厥。

关于寒疫痧霍,余奉仙言:“天降之疠,每出于人所不及料,当其施治之时,较轻者则以藿香正气、不换金正气之属加减;重则理中、附子理中等汤,以及四逆汤、益元汤,量症加减,幸多获效”[2]84。霍乱起于中焦,发则上呕而下泻,升降失常,故予辛温香燥、行气和中,或苦辛通降、燥湿解毒之品安奠中州;久之吐泻不止则津液耗损,阳随液脱,阴阳两亡,故亟当回阳救急。

3.2在表清透,在里清泻,半表半里和解达原余奉仙认为,瘟疫之邪在表者应主以辛凉清透,忌用辛温;当邪气化热入里者,可与清泻,清无形之邪热,泻有形之燥结;半表半里者,当予和解枢机或疏达膜原。如在治疗疫疟时强调,“常以吴氏之达原饮为主方,其先寒后热者,合小柴胡汤以和解之;先热后寒者,合小承气汤以消导之;寒甚者加姜、芍,热甚者加芩、连,每每取效”[2]83。疫疟亦即症见往来寒热之疫病,其往来寒热即疫邪往来进退于表里之间也,然而总以膜原为巢穴。先寒后热者,邪气居表者多,故达原饮合小柴胡;先热后寒者,邪气驻里者多,故达原饮合小承气。再者,若遇有斑疹时疫、表里俱病者,选药常表里兼顾,如大黄、朴硝伍石膏、浮萍、生姜,菊花配石膏、黄柏,银花、连翘合石膏、大黄、芒硝等。

3.3清下不厌早猛,择药每顾贫寒

余奉仙治疫,一方面对于伤寒、温病、瘟疫等危重病证往往斟酌患者体质,适情而投大剂用量峻猛之药。瘟疫热邪入里,下不厌迟。早下则邪有出路,三焦通畅,热达腠开;迟下或久延,热邪由中及下,先伤胃津,后耗肾液,终则动风闭窍,势难挽矣。因此,此类病证多用芒硝、大黄、石膏之属,涤胃肠、清热邪、除结实,釜底抽薪以逐疫解毒、泄热保津。另一方面,临床每根据地域、经济状况,以石介之品代犀角、羚羊角,如其新订浮石汤透表消斑以代犀角,以有效而价廉者易贵品从而解除贫困患者的危厄,这也是在他深谙临证、熟识药性的基础上所获。余奉仙对疫病防治的胆识和丰富的经验,在近代医家中实不多见。

4治疫方药斟酌古今、自出心裁

清光绪四年(1878),阜宁南窑地区疫病流行,往往举家辗转染病而无一幸免,余奉仙在展阅多种方书后,选用《医宗必读》中辟邪丸(又名逐疫丹)施治。该方用明雄黄、丹参、鬼箭羽、赤小豆各二两,共研细末,炼蜜为丸,每丸重6g,每日2~3次,温开水送服。病者经施治后竟一一告痊。此方雄黄为君,辛温燥烈,解毒辟秽;鬼箭羽为臣,苦辛凉,凉血活血,解毒通络;佐以丹参凉血活血,安神消痈;赤小豆为使,解毒排脓,通利小便,导邪热下行。全方重在活血利湿、解毒辟秽,故适用于瘟疫兼有湿瘀之毒者。此方药味少而功效专,临证用之有显著效应。

余奉仙临证,既用古代医家名方及其变化方,又有个人在临床实践中独出心裁创新的制方。如其辨治葡萄疫(多发于六七岁幼童,主症为体表皮肤忽发锦纹斑点,大小不齐,大者如青钱、指甲,小者如粟米、豆瓣,色青而紫,或如胭脂,其脉多芤,大小不一,有缓有数;或有发热,虽渴不烦),经数十年研究,认为是患儿年幼,血气未定,正元不充,染病后“恶厉之气,直犯血脉”,如不早治,预后堪忧。治以《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活命金丹,处方为大黄(酒浸)、连翘、芒硝、甘草、栀子(炒黑)、黄芩、薄荷、板蓝根、青黛、竹叶为引。根据病情需要,他又自拟“新订消斑活命饮”,处方为川大黄(酒炒)、黄芩(酒炒)、连翘、生甘草、栀子(炒黑)、薄荷、板蓝根、青黛、西洋参、当归(酒制)、生地黄、郁金、紫背浮萍、紫菊花。治效卓著。

5结语

现代中医学家蒲辅周先生与余无言先生在研讨时常常论及《医方经验汇编》中有关余奉仙诊治疫病的经验,对该书“医家隐蔽说”“尽性篇”等阐论,尤为钦佩。蒲老曾说:“奉仙夫子,深明医道,曲尽人情,诚为聪明特达之士,……其‘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好学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等语,与先哲之言何异,诚为医界之楷模”[4]。

奉仙公在治疗疫病方面学验俱富,在其著作《医方经验汇编》中论述了寒疫痧霍、疫疹、疫斑、疫黄、疫痢、大头瘟、烂喉疫、虾蟆疫、鸬鹚疫、羊毛疫、蝥刺瘟、葡萄疫、瓜瓤疫、天泡疫、疙瘩瘟、鼠疫、燥疫等多种疫病,附列了较多的治案,在论治方面,发挥了不少精辟的见解,反映出了可靠的疗效。而对于未能治愈的危重病例,亦以求实的态度予以记述,为后世医家提供了经验和教训[5]。

来源:中医杂志作者:李鸿涛张明锐

图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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