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清治癫痫病验案三则

全国名中医陆长清是青海省中医院主任医师，对癫痫有独到的认识。癫痫是一种发作性神志异常的疾病，其特征是发作时精神恍惚，其突然仆倒，口吐白沫，两目上视，四肢抽搐或口中如做猪羊叫声，移时苏醒。西医考虑由于脑异常放电部位、传播方式及范围不同，致以临床表现复杂多样，有多种分类的一种疾病，临床上可分为大发作、小发作、局限性发作及精神运动性发作，脑电图检查及头颅CT检查可协作诊断。笔者跟师陆长清，采用中医辨证施治治疗危重症癫痫发作，取得很好效果，为癫痫持续症状的患者减少镇静药物的使用提供一条可行的途径。

医案一

史某，21岁，男，突发四肢抽搐，神志不清，送至急诊，入院头颅CT未见异常，曾有癫痫发病史，未正规口服治疗，给予地西泮10mg静推，患者出现呼吸抑制，肢体抽搐频繁，送入ICU经气管插管，呼吸机辅助治疗，患者频发抽搐，2分钟1次，静脉给予咪达唑仑小剂量泵入，抽搐症状减轻，但治疗3天后停药抽搐即发。

陆长清诊断为癫痫，中医认为“痫因痰生”如《医学纲目·癫痫》曰：“癫痫者，痰邪是逆上也。”在发病时常呈现昏不识人，喉中痰鸣，或口吐涎沫等痰涎壅盛，蒙蔽心窍之症。痰是脏腑功能失调的病理产物，也是导致各种疾病的根本因素之一。由痰致痫，当治生痰之因，正如张景岳所说：“然疾之为病，亦为病之标耳，就必有生痰之本。”该患者因痰致痫有平素脾胃积热生痰，惊风之后余热不尽生痰，脾虚生痰三种，而以脾胃积热生痰最为常见。因近年来，人们生活水平提高，父母过于溺爱，常以高蛋白、高脂肪饮食，致小儿脾胃功能受损，食谷难化，停于中焦，积久生热，热灼津液，炼津成痰，痰阻清窍而致痫。种种由脾胃积热成痫，中医又称“食痫”。食痫的发生与痰有关，是继发于饮食停积之因。结合该患者舌脉，舌质红，苔多白腻脉弦滑，故陆长清擅长导滞豁痰法治疗食痫，方用自创止痫散加减。此方能明显减少或控制痫证发作，药用厚朴、茯苓、鸡内金、焦楂、麦芽、僵蚕、天竺各10g，半夏、神曲、陈皮、蝉蜕各6g，方中厚朴辛苦温，行气宽中、消除膨胀为主药，辅以鸡内金、焦楂、麦芽、神曲消食化滞，茯苓、陈皮健脾和胃为佐，天竺黄、僵蚕、蝉蜕化痰息风为使，诸药配合共奏消食导滞、豁痰息风之功，若痰热重加川贝母、胆南星；顽痰不化，加青礞石。陆长清采用豁痰、消食、导滞的方法，方拟如下：厚朴10g，茯苓10g，炒鸡内金10g，焦楂10g，炒麦芽10g，炒僵蚕10g，天竺10g，法半夏6g，炒神曲6g，陈皮6g，蝉蜕6g，川贝母10g，胆南星10g，青礞石10g，炙甘草10g。日1服水煎服，分2次服。服药3服后停镇静药物，遂效不更方，继续服用，癫痫未发。

医案二

王某，男，23岁，车祸致头颅外伤，脑挫裂伤，蛛网膜下腔出血收住青海省中医院。患者入院时出现神志不清，呼吸抑制情况，给予气管插管接呼吸机辅助呼吸。患者发病3天后出现四肢频繁抽搐，给予镇静镇痛治疗。后期患者病情改善，但停药后癫痫频发。

陆长清认为：风性善行数变，风性主动，《黄帝内经》云：“风胜则动，诸暴强直，皆属于风。”

临床将猝然昏倒，不省人事，四肢抽搐，甚至颈项强直，包括搐掣颤引发，审视等八候，都属风的病变，这些证候反映在体表与人体之筋，目和精神状态相关。而肝主筋，开窍于目，又和精神活动相关。故癫痫从风论治者责之于肝，临床常言肝风，即身中阳气之动变，因其不同于外风，故又称内风，如《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诸风掉眩，皆属于肝。”基于以上，陆长清在癫痫治疗过程中，一是重视肝经药物的应用，这种选择性的作用于肝风，可使药物直达病所，而充分发挥作用；二是重视动物，矿物类药物的应用，取其重镇潜阳、祛风解痉，达到痉止的目的，如石决明、磁石、龙骨、牡蛎、鳖甲、龟板、全蝎、僵蚕、蝉蜕、琥珀、朱砂等，三是在各种类型的痫病中佐以息风药，陆长清认为癫痫的发作无论是症状轻重，往往诸型交错互见，不同程度伴有风动的临床表现，如常见有热极生风、血虚生风、痰浊生风等，因此息风药是治疗各种痫证必不可少的，常用药物除动物，矿物药物外，尚有天麻、钩藤、白蒺藜、白芍等。结合该患者舌脉，舌质红，苔白腻，脉弦滑有力，陆长清采用豁痰、平肝、定痫的方法，方用定痫丸加减，方拟如下：天麻10g，钩藤10g，石决明20g，龙骨40g，牡蛎40g，鳖甲30g，龟板30g，川贝母10g，姜半夏10g，竹茹10g，茯神10g，全蝎10g，僵蚕10g，蝉蜕10g，琥珀粉6g，白蒺藜10g，白芍10g，朱砂9g，茯苓10g，陈皮10g，干姜9g，丹参20g，麦冬20g。1日1剂，水煎服，方以天麻、全蝎、僵蚕平肝息风；川贝母、姜半夏、竹茹化痰开窍而降逆；琥珀、茯神、朱砂安神定惊；茯苓、陈皮健脾益气化痰；丹参理气活血化瘀；麦冬甘寒，清肺补心安神；干姜温中和胃化痰。3服后患者癫痫症状减轻，5服后停镇静药物，遂效不更方，癫痫未发。

医案三

达某，62岁，男，有慢支、肺水肿、肺心病病史，在急诊科住院治疗，突发神志不清，抽搐明显，急行头颅CT未见异常，遂转至ICU进一步抢救。给予镇静治疗。次日复查头颅CT大面积脑梗死，停药即发癫痫。

陆长清认为：癫痫之证在缓解期治疗前人提出补虚断痫，以固其本，陆长清却注重抓主证。他认为癫痫无论处在缓解期还是发作期，其主证以一派虚像呈现，都要从补虚的角度出发，这样既可以达到断痫，又可以达到治本防复发的目的，痫证久发不愈，慢惊风久治不愈而成痫者，多属虚证，临床以抽搐无力，少气懒言，神倦乏力，面色少华，形体消瘦，表情淡漠，或反应迟钝，或多涎，便溏为主症。多从养血，健脾两方着手，前者宗其“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这一要旨，采用养血息风法治疗肝血不足所致的血虚风动之证，并根据气为血之帅，气旺血自生之理论及脾为气血生化之源的生理，常常肝脾同治，选以当归补血汤合参苓白术散，若因肝阴不足累及肾阴亏虚，则宜肝肾同治，以六味地黄汤为主加味应用，肾水壮则能滋养肝木，所谓乙癸同源也，后者以健脾化痰法治，脾虚痰浊生风证，由脾虚痰湿内生，其本于脾失健运，如《幼幼集成》曰：“盖病远深固，但可除因，惟以健脾补中为主，久服痰自不生，痫自不作矣。”故以参苓白术散加化痰剂，并少佐息风之药。

陆长清强调本病往往缠绵难愈，虚损之证又难复，故治疗不要随便更弦易辙，须坚持服用中药控制发作1～2年左右。陆长清根据患者情况，结合舌红苔薄黄脉沉细，采用补虚治本的方法，方用大补元煎加减，拟方如下：熟地10g，炙山茱萸10g，牡丹皮10g，山药20g，泽泻10g，枸杞子10g，人参20g，当归10g，杜仲10g，全蝎10g，鳖甲10g，鹿角胶20g，龟板20g，天麻10g，牡蛎10g，炙甘草10g。日1服，水煎服，5服后患者癫痫症状减轻，遂效不更方，继续服药，癫痫未发。方以人参、炙甘草、熟地、枸杞子、山药、当归、山萸肉、杜仲补气益心、补养肝肾；加鹿角胶、龟板养阴益髓，牡蛎、鳖甲滋阴潜阳；加入适量全蝎等虫类药物，以息风解毒、活络解痉而镇痫。癫痫的转归及预后取决于患者的体质强弱、正气盛衰与感邪轻重。根据陆长清经验，豁痰重在辨治生痰之因，息风则注重择其入肝经平肝风之动，矿物类药，补虚不离养血，健脾之法，验之临床，实为治痫诸法中之要义。（白焕强青海省中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