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调营卫是防治动脉粥样硬化

动脉粥样硬化及其斑块形成是心脑血管疾病的重要危险因素。丁元庆教授提出将动脉粥样硬化斑块的中医病名定为“脉积”，认为营卫失常，动脉损伤，进而发生脉积，因此，通调营卫是防治脉积的基本原则。

［摘要］阐述营卫失调与动脉粥样硬化及其斑块形成的相关性。首先提出将动脉粥样硬化斑块的中医病名定为“脉积”。营卫功能与血脉紧密相关，营卫又与体质量、体脂、血糖、血压相关，营卫失常是肥胖、糖尿病、高血压、高脂血症的基本病机，因此，营卫失常与脉积密切相关。其中，营气失常，痰浊瘀血内结，成为脉积的基本成分；营阴亏虚，阴不制阳，火热内生，扰动气血，炙灼动脉，有形之邪稽留，发生脉积。卫气失常是脉积发病之关键。卫气有余，火热灼脉；卫气失常，腠理疏松，痰浊瘀血遁脉，久成脉积。总之，营卫失常，动脉损伤，发生脉积。因此，通调营卫是防治脉积的基本原则。

动脉粥样硬化（AS）及其斑块形成是心脑血管病的重要危险因素。AS斑块可以发生在全身多处动脉，如冠状动脉、颈动脉、脑动脉、肾动脉、下肢动脉等。虽然AS斑块发生的血管有别，但其机制与斑块性质相同。先前，我们曾提出将颈动脉粥样硬化（CAS）斑块的中医病名命名为“人迎脉积”，据此，本文将AS斑块称为“脉积”，并以此作为AS斑块的中医病名。营卫失常，动脉损伤是脉积发病的基本病机。以下就此进行探讨。

1 脉与营卫
 

1.1 脉与营卫一体 营卫为水谷精气，其运行与功能发挥离不开脉。营气充脉，卫行脉外，脉分阴脉阳阳络脉，阳脉主动，动由心发。营卫与心、脉在功能上浑然一体，不可或缺。

1.2 营气与脉

1.2.1 营化血充于脉 营属阴主滋润，且能制约阳气。营气入脉则化为血。营在脉中，营气病变，必然影响血脉。

1.2.2 营血津液循行于脉 营气以脉为通道完成环绕之行。营气在脉，卫气鼓动，则营血津液行于脉而流通无滞。《医门法律·切脉论》曰：“人有五脏六腑，十二经十五络，而营卫充灌于其间，若环转者，人之脉也。”营气循脉，周流不休是人体发挥生理功能的基础。

1.3 卫气对脉的影响 脉行营卫血气津液宜流通而恶郁阻。卫气推动则营血津液流通畅达。

1.3.1 卫主气化 脉为血府，又为奇恒之府。卫气是气化功能的基础。卫气“循皮肤之中，分肉之间，熏于肓膜，散于胸腹”，脏腑百骸无所不至。卫气入于脏腑，即为脏腑之气，是脏腑气化与营血津液生化布散、浊气转输排泄之动力。

1.3.2 卫气护脉 卫气固护，则血脉完整，脉气流经。《灵枢·决气》曰：“壅遏营气，令无所避，是谓脉。”卫气以其固摄作用，维持血脉的完整与通畅。卫行脉外，复行于脉中。卫气失常，卫外不固，则脉失固护，腠理为之疏松，邪气因此而入。

1.3.3 卫气行血 脉行营卫血气津液宜通畅无阻。《血证论·吐血》提出：“平人之血，畅行脉络，充达肌肤，流通无滞，是谓循经，谓循其经常之道也。”营血循脉赖卫气行之。

卫行脉外，有护脉之用，又能贯心脉行呼吸，推动营血循脉而行。故卫气无论在脉中脉外，皆与脉息息相关。卫气病变，脉失其护。

2 动脉粥样硬化斑块形成与脉积
 

2.1 动脉粥样硬化危险因素与发病机制

2.1.1 危险因素 动脉粥样硬化的危险因素分为可控与不可控两类。年龄、性别、种族等属不可控因素，而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高同型半胱氨酸、吸烟、过量饮酒、运动不足等属可控因素。其中，高血压、高脂血症、糖尿病多与不健康饮食、运动不足等有关，而饮食、运动与卫气的生成、运行、转化等息息相关。

2.1.2 发病机制 动脉粥样硬化斑块形成机制复杂，目前认为主要涉及以下环节：在各种危险因素的作用下，发生炎症反应，导致动脉内皮损伤，继而脂质沉积，巨噬细胞吞噬，形成泡沫细胞，并最终形成粥样斑块。

2.2 脉积发生于阳脉 大中动脉是粥样硬化及斑块（脉积）的发生部位。动脉属阳，故阳脉是脉积发病之所在。

2.2.1 阳脉主动，动久必损 脉为血府，以阳气为用。营卫气血津液、脏腑精气、五脏浊气皆借脉转输。心阳心气鼓舞推动营卫血气津液运行于脉。营行脉中，随阳脉之搏动而日夜不息。动属于劳，劳必耗气伤形，久劳易致过用，过用必损，因而生病。《素问·经脉别论》曰：“故春秋冬夏，四时阴阳，生病起于过用，此为常也。”

2.2.2 脉中有浊，浊易伤正 脉为奇恒之府，府能容纳浊气，以通为用。脉在输送营卫血气津液的同时，也输送体内产生的浊气。脉中浊气积久，易于伤正损脉。

2.3 脉容邪气 脉承载着与脉积发病相关的大多数危险因素，如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等，不断滋扰与损伤血脉。此外，长期交通相关的暴露与动脉粥样硬化的亚临床标志物有关。又如，烟草烟雾之毒气、体内之邪气、秽浊之天气，诸般邪气皆存在于血液之中，并借脉转输，血中邪气极易损伤血脉，留而不去，久则引发脉积。加之持续不已的搏动与无休止的血行冲击，久则血脉多有损伤，可能发生脉积。正如《金匮翼·积聚统论》所说：“积者，累积之谓，由渐而成，重而不移。”

3 营卫失常，动脉受损，形成脉积
 

营卫与脉融为一体，互为其用。脉无营卫则不充、不行，营卫无脉则不能成其“营卫”。营卫失常为脉积发病的基础，卫气失常在脉积形成中的作用尤为突出。

3.1 营气异常是脉积发病基础

3.1.1 营气失常，损血伤脉 营卫源自饮食，与脉不可分离，营气病变，易损及血脉。

3.1.2 营血津液病变，瘀血痰浊内生 营能化血，血中有津。营血津液行于脉，以气为帅。气滞为郁，血滞成瘀，津停痰生。气滞血瘀痰结，扰乱气机，妨碍气化，阻滞经脉，久则损伤脉体。痰瘀因而生于血脉，并能损伤血脉。总之，营卫壅遏不通，血行不畅，脉中津血精气变生痰浊瘀血，成为脉积发病的有形邪气。

3.1.3 营阴亏虚，火热灼脉 营血不足则脉失润养，脉道涩滞，脉体受损。卫气有余，从火热而化，久则必然耗气伤阴，形成阴虚火灼的体质特征；或素体营阴不足，营虚内热，热扰血脉。这在绝经期女性AS斑块形成中尤为明显。 

3.1.4 营阴虚滞，形成脉积 血液成分以及血液流动异常是脉积发病基础。糖尿病、高脂血症通常是AS斑块形成最常见的危险因素。营气损伤，不能滋养血脉；营亏热灼，损伤血脉，脉体虚损；血行迟滞，闭塞瘀阻，终致痰浊瘀血结于动脉，渐成脉积。《医门法律·络脉论》：“若营气自内所生诸病，为血为气，为痰饮，为积聚，种种有形，势不能出于络外。”既不能出于络外，势必结与脉中，脉积由此而生。

3.2 卫气失常是脉积发病之关键 百病起于卫气损伤。卫气损伤，脉损邪结，日久为积。卫气不足，虚处留邪。腠理疏松，邪乘虚入，留滞于脉。邪气留结而难去，久结不去，终成脉积。

3.2.1 卫气失常是脉积发病的始动因素 卫气固护脏腑百骸。脉行营血，以气为本，以通为常。卫气病变，势必累及脏腑血脉。

3.2.1.1 卫外不固，腠理疏松 脏腑百骸皆有腠理，卫气为之固护。腠理是络脉与脏腑百骸间清浊出入交换之关口，《金匮要略》曰：“不遗形体有衰，病则无由入其腠理。腠者，是三焦通会元真之处，为血气所注；理者，是皮肤藏府之纹理也。”卫气失常，腠理失司，病由此生。卫气病变，失其卫外与肥腠理之职，是脉积发生的关键。

3.2.1.2 卫气失常，血脉罹病 各种病因损伤卫气，卫气失其司开合之职，邪气由此入侵，血脉受损。

3.2.1.3 卫气失常，气化失司 卫气的气化作用，一是推动脏腑化生营卫等水谷精微，并推动气血运行；二是卫气自身的转化；三是卫气能推动血行、输布津液。卫气三种形态的转化，是气化功能的重要环节。卫气失常则气化功能障碍，营血不行，清浊不分，浊气留滞，日久成积。

3.2.2 卫气失常，邪由内生 卫气病变以致脉积形成的多种病理因素并存于体内，从而使患者成为脉积发病的高危人群。卫气失常，鼓动无力，营血津液输布失和，气郁、津停、血凝，变生痰浊瘀血。痰瘀内结，痰浊瘀血等有形邪气停留脉管，妨碍气化，影响营卫气血流通，血脉痹阻。有形之邪循腠理疏松之处遁入脉管形成脉积。

3.2.2.1 卫气失常，膏脂堆积 肥胖日久致成脉积。肥胖病由过多的膏脂堆积所致。卫气的运行态、固态为膏为脂。多食少动，卫气不耗，膏脂增多，气化失司，膏脂转化失常，发生肥胖。肥胖者膏脂增多，成为有形的病理产物，随卫气失常，腠理空疏之处沉遁于动脉，故经久不愈则会导致脉积发生。

3.2.2.2 卫气失常，发生糖尿病 糖尿病是动脉粥样硬化血管病的独立危险因素。血糖与卫气相关，糖尿病与卫气失常相关。因此提出“糖尿病始于卫气失常，多食少动，卫气过多，气盛有余，化为膏脂，导致超重、肥胖，终则发生糖尿病”的观点。在此基础上，卫气失常久延不愈，腠理疏松，损及动脉，邪气遁脉，发生脉积。

3.2.2.3 卫气失常，发生高血压 高血压是AS最常见危险因素。营卫与血压相关，营卫失和，特别是卫气失常与血压异常，尤其是高血压的发病密切相关。高血压的各种危险因素持续存在，必然影响营卫，营卫损伤，则脏腑功能失和，进一步扰乱营卫，最终“引起心、血、脉等血压构成要素失常，形成高血压的发病基础”。气郁化火，“火热灼脉是高血压发生颈动脉粥样硬化斑块的初始病机”。

气郁化火，火热灼脉，形成人迎脉积。多食少动，卫郁生热。卫气产生多且消耗少，因而有余，气有余则壅滞而化热化火，火热灼脉，成为脉积发病的常见始动因素；“火热炽盛、痰瘀并存。脉道为其受邪部位，痰瘀凝滞于脉道、结滞成块”，发为脉积。高血压是颈动脉粥样硬化的危险因素，而“火热病邪是高血压引发颈动脉粥样硬化的初始病因”。

3.3 呼吸气浊，损伤营卫，累及血脉 天气由口鼻入肺，以贯心脉，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皆得煦养。呼吸气浊，浊邪入血。卫气受损，宗气异常，损及血脉，引发脉积。研究证实，空气污染与动脉粥样硬化相关。天气秽浊，五气不清，秽浊之邪由口鼻进入人体，通过心脉而损及脏腑百骸。

烟毒损伤卫气，累及血脉，形成脉积。吸烟已是公认的AS斑块危险因素。研究认为“烟草烟雾集火、热、燥、涩、浊、秽、毒于一体，属于复合性致病因素。”烟草烟雾由肺进入人体，通过肺朝百脉，布散周身，因此，“烟雾之火热灼伤人迎脉，导致痰浊瘀血凝滞，形成人迎脉积。”同理，烟草烟雾进入人体也可损伤心与四肢动脉，从而导致该处动脉发生脉积。

3.4 脏腑损伤，累及营卫 脏腑与营卫互为依存。脏腑产生营卫，营卫支持脏腑。年老体衰，久病所伤，脏腑亏虚，损伤营卫，成为脉积发病之根源。经脉根于脏腑，营卫化于脏腑，脏腑衰损，势必累及营卫，损伤血脉。经脉始于中焦，脾胃与营卫关系密切，年龄增长，经脉始衰，故《素问·上古天真论》曰：“五七阳明脉衰”。

3.4.1 阳明热盛，炙灼动脉 脾胃消化水谷，产生营卫，依赖旺盛之阳气。阳明阳气旺盛，加之饮食增多，嗜酒肥厚，营卫生化过多，则易化热化火。火热内炽，上蒸下迫，灼伤血脉，成为脉积发病之肇端。阳明火热熏灼人迎，痰热胶着不去，日久形成积聚，其局部有形之积块即为人迎脉积。 

3.4.2 阳明太阴病变为脉积发病渊薮 胃受纳腐熟水谷，产生营卫，营卫借脾气运化入脉生血。卫气有余则化热化火，或饮食肥厚，运化不及，滋生湿热、痰浊、痰热，为此我们曾经提出阳明热盛是火热灼脉引发人迎脉积的基本病机。火热炙灼阳明人迎脉，灼津、灼血、凝痰、成瘀，人迎脉受损，痰瘀结聚成积，是形成CAS特别是青壮年发生中风的重要病机。脾运失司，湿热内蕴，循阳明经脉下流，湿渍热灼，经脉受损。胃络通心，营卫养心贯脉，中焦痰浊、火热、湿热循胃络入心，灼伤心脉而生脉积。

3.4.3 湿热内生，流注于下 脏腑气化，卫气之功用。饮食不慎，肥甘厚味，损伤脾胃，影响营卫，气化失司，食滞浊积，酿成湿热，湿热互结。湿性重浊下趋，循足阳明经脉流注下肢，热着湿中，胶结不解。热灼血脉，湿邪浸渍，气血壅滞，痰瘀结聚，形成足阳明脉积。

3.4.4 痰浊痹阻，心脉生积 脾胃化生营卫，病则营卫失常，又为生痰之源。食积劳伤，损及脾胃，影响营卫化源，气化失常，升降失司，湿浊内结，生痰积浊，痰浊上犯，瘀结心脉，形成脉积。

3.5 痰瘀结聚是脉积的病理基础 积有形，有形之邪不外痰湿瘀浊。《医林绳墨》曰：“凡人身上、中、下有块者，多是痰。”营血瘀塞，则成瘀血；卫气失常则膏脂凝结为痰为浊，津停痰生；卫气郁滞，则化热化火，火热灼脉。营卫失常产生痰浊瘀血，痰瘀凝结于脉，脉损成积。积有大小，结有脆坚，大则阻滞，脆则易破易裂。

4 结语
 

4.1 脉以营卫为运用 营血行脉，借卫气鼓动与固摄，卫气行血护脉。营卫充脉循脉是营卫失常导致脉积的生理基础。

4.2 营卫受损，邪自内生 营卫损伤，火热内起，湿热薰灼，成为脉积发病之初始因素。卫气行于周身属阳，病则化热化火，火热变动，四散熏灼，因而，脉积发病部位不同。营气失常，营血津液不畅，痰浊瘀血结聚，有形之痰瘀结于局部，为脉积之标。气化失司，有形之痰瘀湿浊留结在脉，故脉积病本在全身脏腑气化受损，标在局部痰瘀痼结。

4.3 腠理失司，邪气内侵 脉有腠理，开合之权在卫气。卫气失常，腠理失司，邪气易入难出，留滞结聚，日久形成脉积。

4.4 营卫亏虚，正虚邪结 《内经》认为积的形成，责在营卫失和，感邪而生。如《灵枢·百病始生》曰：“是故虚邪之中人也，始于皮肤，皮肤缓则腠理开……稽留而不去，息而成积。”邪因虚入，正虚邪结是脉积经久不愈，愈积愈坚的病机所在。

总之，脏腑失调，营卫失和，特别是卫气失常，固护无权，腠理疏松，邪自内生，沉遁于动脉，日久成积是脉积发生发展的基本病理环节与病机。“不遗形体有衰，病则无由入其腠理”。因而，通调营卫，协调脏腑气血阴阳是预防和治疗脉积的基本指导原则。

作者简介］丁元庆（1957-），男，山东日照人，教授，主任医师，主要从事中医脑病临床研究。
 

编者按：该文刊载于《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2017年第5期，完整原文见链接。

责任编辑：丁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