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以李献平教授治疗银屑病、荨麻疹等病案为例,介绍其使用温阳法治疗皮肤病的经验。此类患者多具有明显的阳虚症状,表现为畏寒、手足不温,皮损多因受风、遇冷加重,舌淡暗或淡紫,苔白腻等。李师治疗时处方多选用熟附子、桂枝、炒白术、生黄芪等温阳药以治本,予清热、化痰、祛瘀药以治标;同时根据患者病情适当配合针刺、艾灸等治疗。由于此类患者临床表现多虚实夹杂,故治疗常需寒热并用,补清同施,而以温补为主,使正气充盛,邪去则安。
中医认为皮肤病的发生以“火毒”、“热毒”最为常见[1],治疗往往以清热解毒为大法,处方遣药几乎必用大剂苦寒之品。导师李献平是北京中医药大学方剂学教授,从事中医临床工作30余年,擅长药、针、灸并用治疗内科、皮肤科、妇科等多种疑难杂症。近年来李师在临床治疗皮肤病时,发现畏寒恶风的患者不在少数,对于此类患者的治疗若施以常规清热解毒法,不仅疗效不显,反而会加重其病情。李师认为此类患者阳气虚为发病的根本原因,在治疗时应以温阳为主,适当配合祛风、清热、利湿、化瘀、滋阴等药物。下面结合验案对李师使用温阳法治疗不同皮肤病的经验作一简介。
银屑病
病案1:患者刘某,女,37岁,2013年3月18日初诊。银屑病史10余年,周身散在红斑状皮疹,上有白屑,刮去鳞屑后有薄膜现象和点状出血,头皮、耳后亦有,遇冷遇风则痒甚。倦怠乏力,畏寒,手足不温,夜晚需使用热水袋方能入睡。舌淡略暗,苔白有津,脉沉弦数。处方:桂枝12g,赤白芍各15g,荆芥15g,防风15g,炒白术15g,熟附子(先煎)10g,川芎20g,太子参10g,羌活10g,细辛3g,蒲公英30g,牡丹皮15g,蝉蜕12g,僵蚕15g,白花蛇舌草30g,乌梢蛇20g,水牛角丝(先煎)30g,连翘30g,玄参20g,滑石(包)20g,羚羊角粉(冲)0.6g。7剂,1剂/d,水煎分2次服。同时嘱其要注意忌烟酒,饮食清淡,避免诱因。
2诊:2013年3月28日,诉皮疹减轻,畏寒较前好转,自觉精力较前增加。舌淡暗,苔薄黄,脉滑细数。上方改桂枝15g,熟附子(先煎)15g,加重楼10g。续服7剂。后以此方为基本方,前后加减2月余,患者皮损基本消失,畏寒较前明显减轻,活力增加。
按语:银屑病属于中医的“白疕”范畴,以寻常型最为常见,主要临床表现是:红斑上覆银白色鳞屑,抓之出现半透明薄膜及筛状出血点。多认为其与血热内蕴、血虚风燥、气滞血瘀、湿毒蕴阻、火毒炽盛等关系密切[2],临床治疗往往以大剂清热凉血、解毒化瘀等药物为主。很多医家就算见到患者有畏寒、腹泻等阳虚表现,也畏于使用温阳药物。此患者既往多处求医,查看前方亦多宗清热解毒之法。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李师在治疗时发现患者皮损虽较多,但色泽偏暗,且遇风遇冷瘙痒加重,同时患者畏寒明显,手足不温,舌淡暗苔白有津,一派阳虚之象;可见阳虚为其根本,风湿热毒为其标。故治疗时以再造散为基本方温阳解表,以炒白术代原方中的黄芪,是以黄芪温燥之性较白术为甚,恐妄用会加重皮损。水牛角丝、羚羊角粉、连翘、牡丹皮、玄参等蕴有清营汤之意,配伍白花蛇舌草、蒲公英清热解毒,契合银屑病热毒易入营伤阴的病机,蝉蜕、僵蚕、乌蛇可搜风通络止痒。初诊桂枝、熟附子用量不大,是以投石问路,待复诊时患者皮损症状及畏寒程度减轻,可知用药与病机契合,再加大温阳力量;以候其阳气渐复,则邪毒自清。
荨麻疹
病案2:患者刘某,女,49岁,2013年4月6日初诊,自诉接触某物后肢体出现云片状斑疹数日,色红,游走不定,瘙痒。时有反胃,腰部以下畏寒,目胀。舌淡紫,苔白腻,脉滑细。处方:熟附子15g,茯苓20g,炒白芍15g,炒白术15g,赤芍15g,桂枝10g,鸡血藤20g,海风藤15g,青风藤12g,络石藤20g,忍冬藤20g,天麻10g,蝉蜕10g,僵蚕10g,荆芥10g,防风10g,马齿苋30g,浮萍15g,生石膏30g,莪术15g。5剂,1剂/d,水煎分2次服。
3诊:2013年4月15日,服药5剂后症状明显减轻,但劳累后易发作,肢体偶见云片状斑疹,色红游走不定,痒减,仍畏寒。舌淡暗苔微黄,脉沉细。效不更方,前方加玄参15g,丹参30g,当归15g,7剂,水煎服。2013年4月22日3诊,皮疹基本消失,守方再进7剂而愈。
按语:荨麻疹多属于中医的“瘾疹”范畴,以皮肤出现瘙痒性风团,时隐时现,退后不留痕迹等为主要特点,可分为急性和慢性两种。急性患者多可以寻找到明确过敏源,病程在1-2周左右;慢性患者反复发作,病程多超过6周,多数患者可能是过敏体质,但难以发现或去除诱因。中医一般认为瘾疹的发生与风寒、风热、风燥、风湿等关系密切[3]。本例患者有明确过敏源,且病程较短,应属急性荨麻疹。急性荨麻疹的治疗多以清热祛风为主,此患者皮疹色红、目胀为风热,却有腰以下畏寒,舌淡紫,同为阳虚之症;又有反胃、苔白腻,疑为水饮内停所致,故治疗时李师选择真武汤温阳利水,合桂枝汤解肌调营,加上善祛风湿的藤类药物,伍以天麻、僵蚕、蝉蜕、荆防等祛风止痒;配马齿苋、浮萍可清热利水,淡化斑疹;生石膏兼清肺热,莪术活血行气,可增利水之功。2诊时患者虚象渐现,故增玄参、丹参、当归以滋阴养血,并有“治风先治血”之意。
病案3:患者金某,女,42岁,2013年5月6日初诊。躯干及肢体内侧无明显诱因反复出现环形红斑样皮疹近2个月,瘙痒难忍。曾使用注射用地塞米松效果不佳,口服尚可控制,一旦停用口服地塞米松则复发。受风、酒后及夜晚加重。自诉有冷风过敏史,严重时双手肿胀。现咽肿痛,性急。舌淡暗苔白腻,脉弦滑。处方:桂枝15g,赤白芍各15g,大枣10g,生姜6g,炙甘草15g,生麻黄6g,熟附子(先煎)15g,细辛3g,炒白术15g,川芎30g,僵蚕15g,蝉蜕12g,白蒺藜15g,白鲜皮12g,防风12g,荆芥12g,黄芩15g,滑石(包)20g,连翘30g,乌梢蛇20g。7剂,1剂/d,水煎分2次服。同时配合1周3次针刺、艾灸、拔罐治疗。背部:每次艾灸3个穴位,大椎及两侧肺俞、腰阳关及两侧肾俞各为一组,使用灸盒固定;两侧背俞穴每次取8-10穴针刺拔罐,双侧委中刺血拔罐,待艾灸自然燃尽后起针、罐,约25min。腹部:腹针取关元、天枢、中脘,两侧曲池、足三里、三阴交、太溪等,留针15min。
2诊:2013年5月11日,荨麻疹略减轻,发作次数减少,发则云片状斑疹,瘙痒。舌淡暗苔白腻,脉沉细。上方去炒白术、黄芩、连翘,改熟附子(先煎)10g,生麻黄10g,川芎20g,白蒺藜20g,白鲜皮15g,防风10g,荆芥10g,僵蚕10g,蝉蜕10g,加丹参20g,生黄芪15g,生石膏20g。7剂,服法同前。针灸治疗方案基本不变。
3诊:2013年5月18日,荨麻疹明显减轻,昨晚复发,但瘙痒,未见斑疹。舌淡暗,苔白腻,脉滑细略数。上方去丹参、生石膏,熟附子用至20g,加生龙牡各30g,豨莶草15g。续服7剂。后再诊时患者病情趋于平稳,荨麻疹偶有发作,以此方加减配成丸药,配合针灸治疗月余,渐愈。
按语:本案患者病程近2个月,应属慢性荨麻疹。查其皮疹色红、痒剧,咽喉痛,均为热象,但细问其皮疹在受风、酒后、夜晚加重,且对冷风过敏,则应属阳虚,且挟有湿浊,查舌脉证相符。故本案患者以阳虚为本,风热湿浊为标,治以桂枝汤合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减,桂枝汤和其营卫,麻黄附子细辛汤助阳解表,使风邪外达。防风、荆芥配僵蚕、蝉蜕祛风止痒;黄芩、滑石助白鲜皮清热祛湿止痒;乌蛇祛风通络止痒,善治诸风;白蒺藜可平内外风,疏肝郁;炒白术健脾,以使阳气得复;川芎活血行气,连翘清热解毒;全方寒温并用,而以温为主,以达标本同治之功。2诊时初获成效,以黄芪代白术加强温阳健脾,益气固表,增大止痒力量,使用丹参、生石膏兼清郁热。3诊时患者仍有瘙痒,配合生龙牡可镇静止痒,豨莶草祛风清热。针灸罐治疗选穴以背俞穴、足三里、三阴交、太溪,关元、天枢、中脘等具有补肾助阳功能的穴位为主,腹背同治,脏腑同调,以温补为主;配合委中刺血拔罐及曲池,可使邪有外出之路。症状易缓,体质难调,故后以丸药缓图其功。
小 结
上述几个验案虽是治疗不同类型的皮肤病,选方用药亦有不同,但总的来说,均以温阳为主要指导思想,处方多用熟附子、桂枝、炒白术、生黄芪、细辛、生麻黄等。从上可总结出李师使用温阳法治疗皮肤病患者的基本特点:一是多为女性;二是患者平素畏寒,有手足不温、腰以下怕冷等阳虚表现;三是皮损色虽红,但多因受风、遇冷加重;四是舌多淡暗或淡紫,苔白腻;五是病程多较长。同时,李师认为皮肤病多痰、多热、多瘀[4],故此类患者虽以阳虚为本,但治疗时不能一味温阳,也要兼顾其标实一面,予以清热、化痰、祛瘀等治法,瘙痒的患者要注重祛风止痒,久病伤阴尚需兼顾滋阴等。总之,此类患者临床表现多虚实夹杂,用药常需寒热并用,补清同施,而以温补为主,使正气充盛,邪去则安。此外,李师在临床治疗皮肤病时,除使用药物外,还擅长根据患者的意愿及病情需要配合艾灸、针刺、放血、拔罐等方法综合治疗,充分利用中医治疗的特色和优势以提高临床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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