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成平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临证经验
发布时间:2018-02-06 来源:健康小知识 - 中医药健康网
小 中 大
字号:
用手机扫描二维码在手机上继续观看
手机查看
温成平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中医药免疫风湿病重点学科带头人,国家“百千万工程人才”,浙江省卫生高层次创新人才,擅长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systemiclupuserythematosus,SLE)、类风湿关节病、痛风等风湿免疫病,尤其在参与国家重大项目“从毒瘀虚论治系统性红斑狼疮的增效减毒方案构建与应用”的研究中,结合经典理论、现代机制探索及大型临床研究,积累了丰富的SLE临证经验,现总结如下。
辨标本缓急,扶正祛邪,分期治疗
SLE临床症状纷繁复杂,局部出现皮肤红斑、皮疹或紫癜,口或鼻黏膜溃疡,对称性多关节发红疼痛、肿胀,全身症状多以发热、疲乏为主。随着病变累及内脏,出现肾、心、肺、血液系统、消化系统等病变表现[1]1341-1358,临床特点符合中医“阴阳毒”“日晒疮”“温病发斑”等范畴。温教授认为SLE的发生主要是素体肾阴亏虚,致五脏精血生化乏源,复因外在毒邪侵袭,或因情志内伤、劳倦过度、饮食不节等致内生毒邪,瘀血阻络,皮肤受损,渐及关节、筋骨和脏腑。就其病因病机而言,其本在于肾虚阴亏,其标是热毒、血瘀[2]。根据临床表现,分辨病证的标本缓急,诊断为病变的不同阶段,实施分期,予以祛邪扶正,急性期则治其标,结合激素与免疫抑制剂治疗,迅速控制病情,阻止或逆转内脏损害,缓解期则治其本,纠正肾虚阴亏之偏,巩固疗效,减轻激素与免疫抑制剂的不良反应,逐步撤减激素。
1.急性期热毒炽盛为SLE急性活动期主要证型,多表现为热毒炽盛,发病急骤,症状严重,表现邪实为主,治疗当以祛邪治标为急。热毒在气分,蕴蒸肌肤,口舌黏膜溃疡,壮热面赤,烦渴引饮,汗出恶热,舌红脉数者,治以清热解毒,散结消肿,方用五味消毒饮合白虎汤加减。热毒流注关节肌肉,见关节肌肉酸痛红肿,治以清热解毒,活血止痛,方用白虎汤合用四妙勇安汤加减。热入营血,气营两燔,表现面部斑疹红赤如锦纹,高热,烦燥,面赤口渴,或狂躁谵语惊厥,或尿血,皮肤紫癜,舌绛红苔黄,脉细数等。治以清热解毒,清营凉血活血。方用以清营汤合犀角地黄汤为主,合五味消毒饮等加减,也可选用清瘟败毒饮加味。伴见热陷心包、神昏谵语者,配合安宫牛黄丸同用。
阴虚内热亦可见于SLE急性活动期,多表现为热毒灼伤真阴后出现的真阴亏虚、余毒未除之证,邪留正虚并见,治疗当以祛邪扶正相兼。症见斑疹色暗,腰膝酸软,咽干口渴,经少或闭经,低热、脱发、盗汗,舌红或干,苔薄或无苔,脉细数。治疗当以养阴透热,解毒除蒸。方用青蒿鳖甲汤加减,也可选用知柏地黄丸加减。
2.缓解期经过祛邪治标及大剂量激素治疗后,SLE急性活动期的紧急病情相对能控制,进入缓解期。由于SLE发病之本属肝肾阴精不足,又经激素治疗,更伤阴耗气,导致出现气阴两虚、肝肾阴虚之证,阴亏日久,阴损及阳,出现脾肾阳虚证。又因急性期的热毒未能完全肃清,留有余毒,且急性期伴随热毒出现瘀血形成,故缓解期的治疗当以补虚、化瘀和解毒。气阴两虚多见于SLE缓解期激素减量治疗时,气阴耗伤,症见神疲乏力、心悸气短,动则加重,腰背酸痛,脱发,恶风怕冷,舌淡苔白,脉细弱或细数等。治以益气养阴。方用四君子汤合六味地黄汤加减。瘀血阻络多见于SLE后期,伴有肝肾阴虚,症见胸胁刺痛,烦热失眠,口干咽燥,腹胀纳差,舌质紫黯,脉弦细等,治以补益肝肾,活血化瘀,方以一贯煎合血府逐瘀汤加减治疗。脾肾阳虚型多见于长期激素维持治疗,阴损及阳,脾不制水,肾不主水,阳虚水泛,症见颜面及四肢浮肿,腰膝酸软,形寒肢冷,神疲倦怠,心悸尿少,舌体胖大,质淡,苔薄白,脉沉细弱等。治以温肾健脾,化气行水。方用肾气丸加黄芪、菟丝子等。
审因论治,辨因选药
现代医学研究认为,SLE的发生与遗传因素、紫外线照射、药物作用、过敏物质、EB病毒副流感病毒等感染、性激素紊乱等有关,这些因素导致免疫学异常,T淋巴细胞减少、T抑制细胞功能降低、B细胞过度增生,发生异常应答,持续产生大量的致病性自身抗体引起组织损伤[1]1309-1311。温教授认为,在辨证选方的基础上,结合患者的病理病变环节,加用具有纠正病变的特异性中药,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如青蒿有抗疟疾作用,青蒿琥酯对细胞免疫有促进作用,对体液免疫有抑制作用,青蒿素衍生物能诱导活化的病理性T细胞进入凋亡,增加调节性T细胞的比例,并能促进固有免疫细胞分泌细胞因子IL-10,抑制体液免疫。雷公藤具有抗炎、抑制体液和细胞免疫、扩张血管、改善微循环和类激素样作用。麦芽可抑制催乳素的分泌,而催乳素与SLE发病有关,因此在育龄期的妇女患者可重用麦芽,此外合欢皮冷水提取物具有显著的抗生育作用,绿梅花、郁金等药物均有条畅情志,改善机体内分泌失调作用。蚤休、白花蛇舌草清热解毒,药理上具有抗病毒细菌感染及抗炎作用,可用于感染诱发的SLE。
滋阴与透邪并用
SLE发病基础乃肾阴亏虚,本病以女性患者为多见,特别好发于青春期及妊娠期妇女,而女子以阴为本,多种生理活动,如月经、妊娠、哺乳等,均可伤及阴分,且既病之后热毒瘀血伤阴,以阴虚证候为多见,因此发病全程都伴有不同程度的阴精不足,尤其以后期为重,故滋阴是SLE重要治法。毒邪是SLE的重要发病因素,急性期热毒炽盛,缓解期、后期留有余毒,因势利导、引邪外出即为透邪,透邪可以存阴,滋阴有助于透邪,所谓“泻阳之有余,即可以补阴之不足”。SLE病情复杂多端,容易反复,系热毒余邪留伏阴分,反复耗伤阴液,在滋阴的同时需透邪外出,当用兼有滋阴透邪功效的药方,如升麻鳖甲汤或青蒿鳖甲汤。升麻解毒透邪,率诸药上升外达,《神农本草经》谓升麻能“解百毒,辟温疫瘴气,邪气盎毒”。鳖甲入血脉,滋阴入络搜邪。当归辛温走散,可运行气血,助鳖甲行血和脉,引升麻入血分而解脉中之毒邪。雄黄辛温,蜀椒辛热,生姜辛温,干姜辛热,升阳散火,因势利导使邪从汗解。青蒿芳香清热透络,导邪外出。生地黄养阴清热,知母清热生津润燥。
宜清补不宜温补
SLE系热毒疮,中医认为其发病以肝肾阴虚为本,毒、热、瘀为标,当以补阴为治本,清热解毒祛瘀为治标,温补之品易助热伤阴。温教授建议在SLE缓解期及急性期的热毒兼阴虚,需使用铁皮石斛、麦冬、天冬、玉竹、黄精、鳖甲、龟甲等滋阴清热的清补之品,既有补益阴精治本之义,又有清热透邪之功,清而不凉,补而不腻,温和调节机体免疫平衡。尽量不用人参、冬虫夏草、阿胶、紫河车等大温大补之品,以免加重阴虚阳亢,使免疫功能更为亢进。余邪残留阳分,雄黄、蜀椒、生姜、干姜等辛温之品升阳散火,可短暂使用,不宜久用。后期脾肾阳虚证宜温润补肾,药用菟丝子、鹿角片、牛膝等。饮食上宜猪肉、鸭、甲鱼等,蔬菜,水果宜苹果、梨等清补阴精,忌芒果、荔枝等性温之品助热伤阴。
顾护先后天之本
SLE的治疗西医常用到非甾体类抗炎药、抗疟药、糖皮质激素、免疫抑制剂[3],这些药物会引起消化道不适、应激性溃疡、肝功能损伤,伤及脾胃运化吸收功能,急性期的中医药治疗常用到清热解毒苦寒药物,易败伤胃气,缓解期滋阴药物易滋腻碍脾,治疗过程的每个环节的药物均有可能损伤脾胃,影响脾胃的运化和吸收功能。为此,温教授特别强调在SLE治疗中需时时顾护胃气。如急性期使用大量激素,可出现应激性溃疡、胃脘痉挛疼痛,精神亢奋,可加芍药甘草汤缓急止痛,敛阴安神,同时还能酸甘化阴以治本。服用抗疟药或苦寒中药清热解毒导致恶心纳差,可加用小半夏汤温胃降逆,胃脘胀满不适加佛手、陈皮理气和胃。在缓解期滋补阴精的同时不忘醒脾助运,避免滋腻碍胃,可选用山药、炒薏苡仁、茯苓、白术等。SLE本虚即肾阴亏虚,毒热伤津,累及肾阴虚甚。SLE患者25%-50%在临床早期就有肾脏功能的异常,而晚期患者可达90%出现肾脏功能损害;SLE患者是骨质疏松因素高发人群,糖皮质激素、免疫抑制剂的应用,可加重骨质疏松的发生,“肾主骨生髓”,骨质疏松属肾阴精不足,因此肾阴不足贯穿SLE发生发展始终,滋阴护肾当是重要治则。滋补肾阴,首选地黄。邪毒热甚时用生地黄,本虚肾亏为主用熟地黄。除地黄外,滋补肾阴还可选用天冬、石斛、女贞子、枸杞子、山茱萸等。病程日久,阴损及阳,另外大剂量或长期使用皮质类固醇和免疫抑制剂也可导致肾阳虚衰,病情发展到阳虚气衰,治当温润补肾,药用菟丝子、鹿角片、牛膝、桑寄生等。
以平为期
SLE发病的免疫学基础是体液免疫亢进、细胞免疫失衡的紊乱,中医病机即是阴阳不调。治疗目的在于调节免疫的平衡,促成阴平阳秘,以平为期。热毒亢盛以清热解毒祛其邪,血热妄行以凉血散瘀,正气不足补其虚,均是调整阴阳平衡的治法。温教授除了药物的干预和治疗外,对SLE患者及家属的情绪调整、家庭环境、生活起居、饮食调养等方面的指导也是强调平和。告知患者及家属SLE病情复杂,迁延反复,经过定期检查及合理的治疗,能得到缓慢的治愈。家属宜给予温馨的养病和治病环境,患者遵从医嘱,戒急于求成,保持情绪平稳,放松平静,忌大起大落和多愁善感。多听轻音乐,环境宽松,生活规律,活动期注意休息,缓解期适当锻炼。避免感染、日照、劳累、不恰当停药等发病诱因。饮食忌喝咖啡等烈性饮料,避免可诱发SLE的食物:如芹菜、无花果、蘑菇、烟熏食物、苜蓿类种子和豆荚等。
病案举隅
患者某,女,30岁,2012年8月16日初诊。自2012年8月初,无明显诱因发热,体温最高可达40.5℃,伴面部红斑、关节痛、口腔溃疡。2012年8月15日就诊于某省级医院,查:抗核抗体1:320,抗ds-DNA(+++),抗心磷脂抗体(+++),抗可溶性核蛋白抗体(+),抗Sm(+),抗RNP(+),抗SSA(-),刻诊:高热,面部红斑,皮肤紫斑,口腔溃疡,烦躁口渴,关节肌肉疼痛,纳可,舌质红、苔薄黄,脉细数。西医诊断:系统性红斑狼疮急性发作期。中医诊断:阴阳毒热毒炽盛型。治法:清热解毒,凉血消斑。处方:生地黄15g,赤芍12g,牡丹皮12g,水牛角(先煎)20g,升麻6g,制鳖甲(先煎)12g,金银花15g,凌霄花10g,七叶一枝花15g,炒白芍15g,益母草20g,知母10g,青蒿10g,苦参15g,甘草5g。7剂,水煎服,每日1剂,同时予醋酸泼尼松片(强的松)口服,每次20mg,每日3次。
二诊(2012年8月22日):发热已退,面部红斑及皮肤紫斑颜色略淡,烦躁口渴好转,仍有口腔溃疡及关节肌肉酸痛,膝关节不适,胃脘不舒,舌红、苔薄白,脉细。上方去知母、凌霄花,炒白芍改为30g,加牛膝12g,桑寄生12g,生麦芽30g。14剂,水煎服,日1剂。
三诊(2012年9月3日):胃脘不适好转,面部红斑及皮肤紫斑已消退,轻度口渴,便秘,前方去水牛角、金银花,加石斛12g,火麻仁10g。14剂,水煎服,日1剂。强的松逐步减量口服,每周减量10%。
四诊(2012年10月4日):诸症稳定,略感身体疲乏,腰膝软,前方去青蒿、苦参,加太子参15g,川牛膝10g,炒杜仲10g。14剂,水煎服,日1剂。2012年10月18日复查抗核抗体1:160,抗ds-DNA(++),抗心磷脂抗体(++),抗可溶性核蛋白抗体(+),抗Sm(+),抗RNP(+),抗SSA(-)。12个月后患者停服激素,坚持中药治疗至今,症情稳定。
来源:中华中医药杂志作者:匡唐洪温成平
分享到微信朋友圈
×
打开微信,点击底部的“发现”,
使用“扫一扫”即可将网页分享至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