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叶天士医案看中药煎煮火候

中药煎煮方法的优劣与疗效有直接关系，《医学源流论·煎药法论》言：“煎药之法，最宜深讲，药之效不效，全在乎此。”《慎疾刍言·煎药服药法》载：“有宜用猛火者，有宜用缓火者。各有妙义，不可移易。”中药煎煮火候是煎药法的关键步骤，也蕴含着丰富的内涵。叶天士于煎药火候颇为讲究，可供师法。

叶氏经验

纵观叶氏医案，详言煎药火候掌控的医案共计6则，《临证指南医案》载3则，《眉寿堂方案选存》载2则，《叶氏医案存真》载1则。叶案中分别提到文火、武火和急火3种煎药火候。

文武二火多相对而言，常谓“文烹武炼”。文火是指火力小而缓，《寿世青编·煎药有法》谓“从容和缓，不疾不徐，文火也”；《太平圣惠方·论合和》谓“常令文火小沸，令药味出”，以“小沸”描述文火煎药的状态；《备急千金要方·肾脏方·补肾第八·麋角丸方》则言“即着文火微煎，如蟹目沸”，以蟹目比喻文火煎药药汁沸腾的样子。文火缓而不急，火力易于掌控，多用于补剂煎煮或熬膏等。与文火相反，武火则指代火力大而猛，多用于急煎、快煮。

文武二火性迥，则其用有所不同：第一，上升外达以武火，下降内行以文火。石寿棠《医原·用药大要论》言：“欲其上升外达，用武火；欲其下降内行，用文火。”据治法而择火候。第二，下焦文火，上焦武火。《王氏医案绎注·卷一》曰：“煎药文火药性入下焦，武火药性入上焦。”文武煎法分入上、下焦，以病位所治而别火候。第三，表药武火，补药文火。《存存斋医话稿·卷二》载：“古人煎药，各有法度，表药以气胜，武火骤煎；补药以味胜，文火慢煎。”武火骤煎取其气，文火慢熬得其味。《士谔医话》言：“煎外感病之药，宜用急火；煎内伤病之药，宜用缓火。”此处缓火即文火，急火即武火。第四，补药文火，泄药武火。《本经逢原·诸火》载：“凡煎补药，文火缓煎；泻药，武火急煎。”泄药取其急，故武火急煎，补药取其缓，则文火徐图。第五，吐法宜武火。《寿世青编·煎药有法》记载：“如煎探吐痰饮之剂，当用武火，取其急速而发吐之也。”急火多属于武火范畴，然亦有细分者，如《串雅·内编·卷四·单方杂治门》载：“令精细人守之，文武火煎之，不得急火。”

叶氏于文、武火之用亦同上述。《临证指南医案·吐血》之“高案”，针对温邪上郁的病机特点，云“此属客病，不必为内损法”“药用急火煎”，为外感表药武火之用。《重庆堂随笔·卷下》曰：“凡清解之剂，煎须急火，则药气尚在，设缓煎浓煮，即全失清凉之味矣。”指出达表勿过煮，否则其用尽失。《临证指南医案·肿胀》之“朱案”载“姑以清肃上焦为先”，选用飞滑石、大杏仁、生薏苡仁、白通草、鲜枇杷叶、茯苓皮、淡豆豉、黑山栀壳，为达清气化湿之效，其煎法写明“急火煎五分服”，此即为上焦急火煎药之法。浊药轻投煎法，必以急火煎煮，但取其气而不取其味。如《眉寿堂方案选存》载“亦如刘河间浊药轻投，盖汤、散、饮子，不同法程耳”，叶氏仿河间之法，采用急火煎服，取浊药轻投之意。膏方滋补，叶氏言：“以文火炖收”（《叶氏医案存真》），此补剂煎法文火之用也。

叶氏于火候用法之细致，可从沸数一窥。武火窜急，以何为度？《眉寿堂方案选存》有夏季暑热内伏、秋凉伏邪内发一案，案中云“急火煎四十沸，即滤清服”，指出以四十沸为度。火候掌控时长，亦可视其煎熬水液程度，《临证指南医案·热入血室》沈氏热入血室治案即有“武火煎五分”的记载。

叶案管窥

《叶氏医案存真》载：“形壮色白，气虚有痰，痰阻经络，气血不通，经事三年不来。古人治此，必以调气为先，盖气为血帅也。见病治病，终亦无裨。生台术、茯苓块、香附、砂仁、蒺藜、制半夏，淡水熬膏，临好以文火炖收，清晨开水调服。”

按“见病治病，终亦无裨”，见病知源，方能得效。“形壮色白”则知气血之虚，然但以滋补气血，非治病妙法，遵前贤治法“必以调气为先，盖气为血帅也”，气盛则血行，气畅则痰去。膏滋进补，补气培中，生台术、茯苓块补虚益气，香附、砂仁、蒺藜、制半夏理气化痰。气行则血畅，经闭自通。文火炖收，方能成膏。（姚鹏宇  山东省名老中医药专家陶汉华传承工作室）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