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统计,在常用中药中,有甘味者占37.4%。其中,性寒凉者占38.4%,性平者占35.5%,温热者占26.1%。
•甘乃土之正味,具有土之属性,其中和之性能够承载和运化其他四行。甘味药的作用趋向主要有二:一是入脾,二是走肉。甘味的主要作用有三:一是能缓,二是能补,三是能和。
•临证中甘味药主要用于滋养补虚、缓急止痛、调和诸药。
甘,《说文解字》释为“美也。从口含一”,意指能为口中所含者多为甜美之物。后引申成为五味之一,特指甜味。在中医学中,甘为药与食的基本味道之一,并运用五味学说阐释其作用机理、指导其临证应用。兹结合文献加以梳理分析。
甘味药之类
总体而言,药物的性味与功效是“口尝身试”的结果,即尝出来的味道、试出来的功效。但又并非尽然,有时还会采用“以效定味”的方法,因而会出现与实际口感不相符的五味记述。以寒热之气来分,甘味药又大致可分为甘温、甘寒、甘平三大类。
甘温者如人参、黄芪、白术、白扁豆、大枣、饴糖、当归、熟地黄、龙眼肉、何首乌、鹿茸、巴戟天、淫羊藿、仙茅、狗脊、肉苁蓉、菟丝子、沙苑子、锁阳、杜仲、续断、韭子、核桃仁、紫河车、附子、肉桂、桂枝、防风、山楂、刀豆子、甘松、八月札、三七、鸡血藤、怀牛膝、凤仙花、杜鹃花、豆黄、蜂蜡、凤凰衣、蕲蛇、白花蛇等。
甘寒者如沙参、西洋参、麦冬、天冬、石斛、玉竹、墨旱莲、女贞子、百合、生地黄、桑椹、龟甲、蝉蜕、桑叶、菊花、升麻、葛根、金银花、蒲公英、淡豆豉、石膏、知母、芦根、芭蕉根、天花粉、竹叶、白茅根、鸭跖草、密蒙花、决明子、玄参、白花蛇舌草、半边莲、山慈菇、紫草、地骨皮、银柴胡、番泻叶、白及、绿豆、薏苡仁、泽泻、冬瓜皮、车前子、滑石、通草、海金沙、石韦、冬葵子、灯心草、金钱草、桑白皮、垂盆草、罗布麻、浮小麦等。
甘平者如甘草、太子参、山药、黄精、灵芝、阿胶、冬虫夏草、枸杞子、白果、白木耳、黑芝麻、谷精草、大豆卷、茯苓、猪苓、玉米须、葫芦、土茯苓、火麻仁、郁李仁、龙骨、琥珀、酸枣仁、柏子仁、合欢皮、夜交藤、天麻、银杏叶、谷芽、麦芽、麻黄根、糯稻根、莲子、芡实、蜂房等。
有学者统计,在460种常用中药中,有甘味者172种,占37.4%。其中,性寒凉者66种,占38.4%;性平者61种,占35.5%;温热者45种,占26.1%。甘味药主要入肝、脾、肺经,多分布于补益药、消食药、养心安神药中,如在53种常用补益药中,有甘味者44种,占83%。另外在利水药、止血药和收涩药中也占有较大比例,而在芳香化湿药、理气药、开窍药中少有甘味药。
甘味药之理
对甘味的认识,《尚书·洪范》将其纳入五行体系中而类比为土的特性,谓“土爰稼穑”“稼穑作甘”,意指土地可以种植和收获,后引申把具有生化、承载、收成作用者,均归属于土。换言之,甘乃土之正味,具有土之属性,其中和之性能够承载和运化其他四行。《黄帝内经》中的五味学说,建立了五味与脏腑的对应关系,其中也详细记述了甘味对人体的影响及应用宜忌,后世据此总结出了甘味药的作用趋向与效能。
作用趋向
甘味药的作用趋向主要有二:一是入脾。如《素问·宣明五气》谓“甘入脾”,再如《素问·至真要大论》曰:“五味入胃,各归所喜……甘先入脾。”又如《灵枢·五味》曰:“五味各走其所喜……谷味甘,先走脾。”这些都说明甘味药物或食物最易作用于脾。二是走肉。其内在关联在于脾主肉,而甘味通于脾。只是《素问·至真要大论》已注意到“久而增气,物化之常也;气增而久,夭之由也”,故而甘味适度可以益脾,过则壅滞脾气,如《素问·奇病论》曰“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再如《素问·宣明五气》曰:“甘走肉,肉病无多食甘。”又如《灵枢·五味论》曰:“甘走肉,多食之令人悗心。”另据五行中“土克水”之理,认为过食甘味会对肾造成伤害,如《素问·五藏生成论》曰:“多食甘,则骨痛而发落。”《素问·生气通天论》亦曰:“味过于甘,心气喘满,色黑,肾气不衡。”《灵枢·五味》为此还提出“肾病禁甘”。
作用效能
甘味的主要作用有三,即如《本草从新》言:“甘者,能补、能和、能缓。”
一是能缓。《素问·脏气法时论》概括甘味的作用为“甘缓”,并指出“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脾欲缓,急食甘以缓之,用苦泻之,甘补之”。而《素问·至真要大论》则言“急者缓之”。由此可知,所谓缓者,有缓解、缓和、舒缓之意,甘缓则指甘味能缓解、调适人体某些躁急、拘急的状态。如全元起释曰:“肝苦急,是其气有余,木性柔软,有余则急,故以甘缓之,且调中以实脾也。”也有学者认为,甘缓指甘味药既能缓和药物的峻烈之性,有保护胃气的作用,也能减慢主药的效速、延长主药的作用时间等。
二是能补。甘味禀有土性,能生养万物,故有补益之功。如《灵枢·终始》曰:“阴阳俱不足,补阳则阴竭,泻阴则阳脱。如是者,可将以甘药,不可饮以至剂。”《金匮要略》论治“虚劳”所用药中,甘味药者几近半,且有甘热、甘寒、甘温、甘凉、甘淡之异。后世李东垣善用甘温补益脾胃,朱丹溪善用甘寒养阴清热,张景岳更是善用甘温之品补益脾肾。
三是能和。甘味禀有中和之性,能解药毒而调和诸药,使之不争而相燮。因“药有酸咸甘苦辛五味,又有寒热温凉四气”(《神农本草经》),为了不使药物合用后气味违和而致害,故而无论制方之体属于“十剂”(宣、通、补、泄、轻、重、涩、滑、燥、湿)中的哪一种,均多安排甘味作为“使药”加以调和。如辛药走散,甘以缓之;苦寒败胃,甘以护之;香药耗气,甘以补之;峻药伤人,甘以制之;寒热太过,甘以约之;寒热并用,甘以调之;酸药生津,甘以成之;益气补血,甘以助之,等等。
《中药学》教材中指出甘味药有和中之功,其实此说有待商榷。《简明中医辞典》谓“和胃”即“和中”,是治疗胃气不和的方法。而胃气不和可见胃脘胀闷、嗳气吞酸、恶心厌食、舌淡苔白等,常用药物则为陈皮、半夏、木香、砂仁、枳壳、香橼、佛手等。由此可见,甘味之“和”与“和中”以治“胃不和”者完全不同,而是与“缓”同义,即缓和药性、缓解拘急。由此而言,甘之“和中”实为“护中”之意。
此外,《黄帝内经》在五味之外还有一淡味,如《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咸味涌泄为阴,淡味渗泄为阳。六者或收或散,或缓或急,或燥或润,或软或坚,以所利而行之,调其气,使其平也。”因与五行配属的需要,后世采取了“淡附于甘”的处理方法。如《药治通义》引王好古语曰:“味有五,气有四……本草五味不言淡……何也?淡附于甘,微寒即凉也。”对此也有不同见解者,如《三消论》云:“其为五味之本者,淡也。淡,胃土之味也。胃土者,地也。地为万物之本,胃为一身之本。天元纪大论曰:在地为化,化生五味,故五味之本,淡也。以配胃土,淡能渗泄利窍。夫燥能急结,而淡能缓之,淡为刚土,极能润燥,缓其急结,令气通行,而致津液渗泄也。”此论似有把淡、甘混为一谈之嫌。由于淡与甘的性能差异明显,故而对“淡附于甘”一直存有争议。
现代研究表明,甘味药的化学成分以糖类、蛋白质、氨基酸、苷类等机体代谢所需的营养成分为主,无机元素总平均值列五味中的第二位,镁含量较高,总体具有增强或调节机体免疫功能、影响神经系统、抗炎、抑菌、缓解平滑肌痉挛等作用。至于吃糖可以缓解疼痛的现象,其机理大致与促使大脑释放内啡肽、分散注意力、情绪缓解、提供能量、改善血液循环有关。
甘味药之用
临证中甘味药主要用于以下几个方面。
滋养补虚
临证补益多用甘味药组方,如益气之四君子汤、参苓白术散、补中益气汤、玉屏风散、秘元煎(人参、白术、茯苓、山药、芡实、远志、酸枣仁、金樱子、五味子、炙甘草)等;养血之四物汤、当归补血汤、归脾汤、胶艾汤等;滋阴之六味地黄丸、左归丸、炙甘草汤、百合固金汤、益胃汤等;补阳之肾气丸、右归丸、十补丸等。其他如《罗氏会约医镜》有一甘缓汤(人参、白术、茯苓、炙甘草、升麻、陈皮、炒苡仁、芡实、木瓜、白豆蔻曲、红枣),主治“泄泻急而趋下,不能少停,此脾气虚而下坠也”。
缓急止痛
《伤寒论》中有芍药甘草汤,能调和肝脾、缓急止痛,可用于营阴受损、筋脉失濡之腿脚挛急及肝脾不和之脘腹疼痛。有报道,芍药甘草汤临证可用于治疗血虚津伤所致的腓肠肌痉挛、肋间神经痛、颈椎综合征、坐骨神经痛等,以及阴血亏虚、肝脾失调所致的胃痉挛、胃痛、腹痛、胃肠神经官能症、痛经、急性乳腺炎等。另有小建中汤,可温中补虚、和里缓急,适用于中焦虚寒,肝脾不和所致的腹中拘急疼痛、喜温喜按、神疲乏力、虚怯少气,或心中悸动、虚烦不宁、面色无华等。
调和诸药
这一角色每由甘草担当。如《汤液本草》云:“凡用纯寒、纯热药,必用甘草,以缓其力也。”之所以如此,这是由甘草自身的特点决定的。如《景岳全书·本草正》曰:“甘草,味至甘,得中和之性,有调补之功,故毒药得之解其毒,刚药得之和其性,表药得之助其外,下药得之缓其速。”再如《本经疏证》曰:“《伤寒论》《金匮要略》两书中,凡为方二百五十,用甘草者,至百二十方。非甘草之主病多,乃诸方必合甘草,始能曲当病情也。凡药之散者,外而不内(如麻黄、桂枝、青龙、柴胡、葛根等汤);攻者,下而不上(如调胃承气、桃仁承气、大黄甘草等汤);温者,燥而不濡(四逆、吴茱萸等汤);清者,冽而不和(白虎、竹叶石膏等汤);杂者,众而不群(诸泻心汤、乌梅圆等);毒者,暴而无制(乌梅汤、大黄䗪虫丸等)。若无甘草调剂其间,遂其往而不返,以为行险侥幸之计,不异于破釜沉舟,可胜而不可不胜,讵诚决胜之道耶?”又如《药性论》谓:“诸药众中为君,治七十二种乳石毒,解一千二百般草木毒,调和使诸药有功,故号‘国老’之名矣。”还如《本草纲目》言:“甘草外赤中黄,色兼坤离;味浓气薄,资全士德。协和群品,有元老之功;普治百邪,得王道之化。赞帝力而人不知,敛神功而己不与,可谓药中之良相也。”
不仅如此,甘草还可出任君、臣之职。有学者统计,仲景用甘草者凡124方(《伤寒论》70方、《金匮要略》54方)。其中以甘草为君者有甘草汤、甘草干姜汤、甘草泻心汤、炙甘草汤、甘草附子汤等10方,以甘草为臣者有芍药甘草汤、桂枝甘草汤、茯苓甘草汤、桔梗汤、栀子甘草豉汤等11方。
甘草的调和作用也有其弊,应用时不得不慎。如《药品化义》曰:“味厚而太甜,补药中不宜多用,恐恋膈不思食也。”《景岳全书·本草正》亦言:“中满者勿加,恐其作胀;速下者勿入,恐其缓功。”《本草经疏》还云:“甘能缓中,故中满者忌之。呕家忌甘,酒家亦忌甘。诸湿肿满及胀满病咸不宜服。”
至于解药之毒,除甘草之外还常用蜂蜜、大枣等。如用生附片、生半夏时,宜与大枣同煎;用大戟、芫花、甘遂之类时,宜用大枣煎汤送服(十枣汤);用川乌、草乌等大毒之品,须与蜂蜜同煮。
综上所述,甘味药类在作用趋向与作用效能方面有着一定的内在规律,对临床用药有一定的指导意义。但有关有效成分及其药理作用的研究,还不能充分解释甘味药的性能、机理。因而现今对甘味药的应用,大都还是在辨证论治的前提下,以本草记述的性味、功效为基础,适当结合现代研究的成果而组方用药。(朱光 河南中医药大学)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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